“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贺渊沉声道。
贺庭歌扫过刑场上的一众人,目光落在从未坑过一声的贺庭礼身上:“即便搭上这么多人,你连亲生儿子都不在乎吗?”
贺渊苍老的脸上,面皮微不可查的抖了抖,闭上眼,轻叹:“这都是命数。”
突然,贺庭歌背后一麻,浑身酸软,他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依然淡漠的傅清城,他没想到傅清城会对他出手.......即便,他要杀了贺渊,他也在心里极力的为他找借口,他是迫不得已的,他有苦衷......可是,手已经握不紧破军了,沉闷的撞击声就响在脚边,一边的海堂在毫无防备之下胸口上也插着一根银针,若不是有徐子阳扶一把,此刻也怕是站都站不稳。
“带下去。”淡漠的似是一潭死水的声音,毫无起伏的从监斩台上传下来。
贺庭歌满目的悲愤终究化成一缕悲哀,任由一边的人把他扶到场外,目光落在傅清城紫色官袍的身上,甚至连眨眼都不曾。
而傅清城给他的位置,更是让他不用动作就能把他全收眼底。
直到刑场上手起刀落,鲜血喷溅到他脸上的时候,才下意识的眨了一下眼睛,只是,刹那间血腥味呛的他胸口一阵沉闷,身后靠着的是刑场四周的石柱,手指在石台上抓出一道道白痕,夹杂着血丝。
风渐渐大了,刑场周边的百姓也相继离开,海堂怒火攻心强行冲脉导致气血不顺昏死过去,已经被带走,不多时,场上就只剩下清理刑场的人,和坐在刑场周边的贺庭歌了。
“貊竹!”嘶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贺庭歌靠着石柱的身形未动,渐渐冷下来的风吹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大司徒病态的脸上满是悲切,在下人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着没有倒下,颤抖着手捧起地上贺渊的头颅,才几日不见就苍老了许多的脸上终究落下两行清泪,白色的儒衫上沾染了头颅上未干的血迹。
从始至终,贺庭歌没有动过一丝一毫,视线里大司徒抱着贺渊的头不顾收尸人的阻拦,颤颤巍巍的离开,鼻尖一点凉意,接着是手指,脸颊,额头,越来越密集的雨点打在脸上,他将腿收回来,胳膊搭在腿上,向后一靠,头靠着冰凉的石柱,闭上眼睛,空气中还是雨水混着血腥味。
刑场上的人早已走完,雨越下越大。
徐子阳最后看了一眼床上脸色苍白的海堂,折身出了门来到傅清城的房外,自从回来开始,他就要了一桶水进去,再没出来过。
“小师叔。”徐子阳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声,想了想还是推开门进去,一如既往的,傅清城从来不锁门。
屏风后面的木桶,水早已凉透,一旁放置的官袍早被撕成碎片,而傅清城不在视线。
徐子阳眉头微皱,伸手在水里一模,果然,傅清城闷在水底,奶白色的水下看不清虚实。
“小师叔。”徐子阳轻声道,一边把人从水里扶起来,傅清城露出水面后,淡漠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眼睛看了眼徐子阳,什么都没说。
徐子阳伸手把人往怀里一揽,也不顾水打湿了衣裳,轻轻拍了怕傅清城的背,冰凉的触感从指间传来,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我不能让他死。”闷闷的声音微不可查的从徐子阳胸口传来:“可是,他恨我。”
徐子阳安抚的顺着他的发丝:“不会的,你有苦衷,他会理解你。”
雨水冲刷着刑场上的血迹,贺庭歌脸上的血也被冲刷干净,但是那种血腥味,却是迟迟留在鼻翼,萦绕不去。
视线里出现一双沾了泥水的白靴,天青色的下摆也沾染了污秽,这跟记忆里那从来都是纤尘不染的那人有所出入,他目光落在那被污水沾湿的靴子上,唇角突兀的勾了勾:“无尘公子?”
傅清城微不可查的颤了颤,慢慢蹲下身子,与贺庭歌平齐,看着那双没有神色的眼睛,轻声道:“枫羲......”
“你要给我解释吗?”贺庭歌抬起眼睛看傅清城,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冷静。
“不是,我没有可以解释的。”傅清城低声道,一手拂上贺庭歌冰凉的脸,但自己指尖的温度,却是比那种凉意有过之而无不及。
贺庭歌没有躲,眼睛盯着傅清城:“你来安慰我?”
“可以吗?”傅清城反问。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瞒着我?直到现在还是不愿意跟我说?我不明白你傅清城心里,我贺庭歌到底算什么?”
“我不想瞒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恩?”贺庭歌语调上扬,看着傅清城并不打算开口的脸:“皇帝逼你杀贺渊,你为什么不反抗?”
“我不能让你死......”
贺庭歌闻言,顿了顿:“你觉得你能瞒住我?靖王府的秘密你以为我不知道?”
傅清城指尖一抖,目光锁着贺庭歌,就见贺庭歌从怀里掏出一张帛书,缓缓打开,言语里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戏谑:“你怎么确定,我就不想当皇帝?更何况,这本来就该是我的,高展,他坐那个位子,够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