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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甘氏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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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诺言一直也没有特别注意费衣这个人,想不到他其貌不扬却语出惊人,竟然直接驳斥香小姐的看法,暗暗纳罕,心想:「这个人好大口气,以为自己是谁?」

香小姐却不动怒,微笑对费衣说:「依你的意见,应该怎样做才能满足所有人呢?」

这个费衣明显是个自视极高的人,听到香小姐问自己意见,也不谦逊几句,就果真当仁不让地发表自己的见解,说:「我认为没有必要满足每一个成员的需求。事实上在一个人数众多的组织中,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决策能令所有人满意。正因如此,决定什么对成员有益,什么对成员有害的责任,就落在领导人和各主管身上。

就以我自己的神知者部门为例,我一向不会采取一人一票的管理方法。这并不代表我不尊重部下的意愿,只是我更加重视真正的效益。如果部下的意愿并非对整个组织最有利的做法,我却为了让每个人也开开心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么就是我的失职了。」在他说话的时候,双臂还配合着适度的摆动,整个姿态充分流露出他的自信,他顿了一顿,又说:「不过,当然只有真正明白何谓最大利益的主管,才可以采取这套方式。」

香小姐很耐心地听完费衣的伟论,也不介意他话中的自夸自捧的意思,大方地说:「不愧是被誉为心镜会一百年来最强的神知者,果然有很多值得借镜学习的地方。」

杨诺言听到费衣居然是「一百年来最强的神知者」,心中诧异无比,又不禁看谢山静一眼。其实杨诺言的观察力只算稀松平常,对陌生人的直觉也不敏锐,绝对说不上是观人于微,就好像他当初觉得周民之平易近人一样。

费衣的外表虽然平凡,可是只要细心观察,不难发现他和谢山静有一个共通点:只要看着他们的眼睛,就会知道他们其实是绝顶聪明的人。

杨诺言对费衣十分不以为然,心想:「这个人真的比山静还要强吗?看起来不像啊。我觉得他倒像只自我膨胀的老鼠,和他比起来,山静已经算是满谦虚的了。他的部下还真可怜,我才不愿意跟着这样傲慢自大的人工作。」

其实在心里咒骂别人,是人人也会做的事。可是杨诺言却犯了一个错误,他忘记了费衣是个能力极强的神知者,这番腹诽几乎一字不漏地被费衣接收。

费衣目光如电地扫杨诺言一眼,他这个人自信心也真高得厉害,根本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或多或少顾忌预言者的头衔,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出言挑战杨诺言,说:「香小姐过奖了。不过看来预言者杨诺言对我的管理方式有点微言。不如就请他出来,听听他有何高见?」

杨诺言虽然心中对他反感,却绝对没有要挑衅他的意思,不由得吓了一跳。霎时间数百对眼睛再次落在他身上,如果费衣指名道姓邀请他辩论,他却装聋作哑,未免懦弱。可是一来他不喜欢出这些风头,二来也没有信心能够舌战能言善辩的费衣,所以一时也无法决定以什么态度应对。

幸好,他有一个既了解他,又有义气,而且同样能言善辩的朋友在场。本来谢山静很少在元旦会议中主动发言,因为她也不是爱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的类型,可是这个时候为了替杨诺言解围,挺身而出对费衣说:「我以为元旦会议只有领导人和主管有权参与讨论。到底是我的理解错误,还是你的权力已经大得可以擅改心镜会数百年来的传统?」

费衣锐利的眼神从杨诺言移到谢山静脸上,谢山静毫不畏缩地迎着他的目光,费衣用嘲弄的语气说:「我也以为主管是要经主持邀请才可以发言,看来有能力更改规定的人不只我一个。」

赵亚义身为甘氏集团副领导兼是次会议的主持,立即维护部下说:「主管须由主持邀请才可发言,这项传统无人能够更改。谢山静,请你自持身份,勿再漠视会议的规矩。」

谢山静秀眉扬起,含怒对赵亚义说:「赵先生,敢问从何时开始,主持在会议的时候,会对主管直呼其名,连『小姐』也不尊称一声?」

费衣「哈哈」笑两声,抢白说:「所谓尊称,当然是对值得被尊敬的人才会用。我是你的话,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赵亚义直呼她全名谢山静,的确是有违元旦会议的礼仪,他心知自己失言,暗想:「香子规用人唯亲,谢山静不过是凭关系才当得上首席神知者。如果她不是对香子规言听计从,表现得像一头忠犬,又怎轮得到她?」

他改用一种对三岁小孩子说话的语气对谢山静说:「这是我的疏忽。因为我每次看着谢小姐你的芳容,总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吃着奶嘴穿着尿布的小娃娃。你明白吗,谢小姐?」

赵亚义知道谢山静的最恨的就是别人蔑视她年纪轻,所以刻意强调「小姐」两字,以此来羞辱她。甘氏集团的三个主管默契十足地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谢山静怒目瞪他们一眼,一副准备还击的样子。

司徒夜行也算是不错了,虽然他和谢山静的关系不怎样友好,可是始终也是同一集团的手足,眼见她受甘氏集团的围攻,也暂时放下内部的恩怨,团结一致对抗外敌,声如洪钟地说:「好一个公正严明的主持,自己的部下可以擅自邀请普通成员加入会议,一个名副其实的主管却不能发言?我司徒夜行参加元旦会议何止二十次,却不知道主持有这种权限!」

赵亚义冷笑一声,转移进攻司徒夜行说:「司徒先生,容许我提醒你,我除了是这次会议的主持外,也是心镜会的副领导人。我的权限有多大,不需要向你交代,也轮不到你来过问!」

如果赵亚义说这几句话的对象是谢山静,或者也有机会压倒对方。谢山静虽不是骂不还口的人,但始终年纪尚轻,未必敢在两位领导人,特别是香小姐面前公然发恶。

可是司徒夜行的强势又怎是谢山静可以相提并论?对他来说,赵亚义也好,费衣也好,都只是心镜会的后起之辈,绝对不会忌惮他们的威吓。

司徒夜行横眉怒说:「姓司徒的代代以心镜会为家,却找不到在历史上有多少个副领导。在讨论你的权限之前,我还要商榷在领导人和主管之间,强行加插一个不明不白的职位,到底合不合乎心镜会数百年来的传统!」

司徒夜行这番说话实在太重,惹怒了一直默默看着他们吵架,态度彷佛事不关己的甘馨如。甘馨如看起来十分愤怒,尖声对司徒夜行说:「他是我亲自提拔作副领导的人!你好大胆子,居然说我的决定破坏了心镜会的规矩?又是谁给你质疑领导人的权限?是香子规吗?」

说到这个时候,心镜会中七个最具权力的人,全部都「霍」一声站了起来,气氛紧张得令人透不过气。在元旦会议中,从来没有出现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他们的部下们看着这一场世纪大混战,无不目瞪口呆。

全场只有一个人由始至终气定神闲,这个人就是香小姐。香小姐在甘馨如提到她的名字后,终于开口说话:「请听我说几句。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位也是对心镜会忠心不二的成员。如果大家真的心系心镜会的福祉,就需要放下数百年来的成见,团结一致为心镜会效力。鹬蚌不停止相争,最终得利的必然是渔人。如果我们继续让不和升级,恐怕终有一天,心镜会将败在我们手里。」

甘馨如本来就相当情绪化,此刻正怒火中烧,还怎能冷静分析利弊?她忿忿地对香小姐说:「是你的部下对我的副领导无礼在先!今天我一定要听到他们的道歉,否则以后什么也不用谈!」

香小姐的三个主管中,司徒夜行和谢山静都铁青脸色,要他们道歉简直是天方夜谭,恐怕还会把事情闹得更僵。而狡猾的周民之却冷眼旁观,至此没有加入战团。杨诺言一直站在香小姐身后,听到香小姐苦口婆心地劝告他们要团结起来,心里却觉得很震荡。

他心念转动,想:「香小姐说得很有道理啊。这样下去,我们只会两败俱伤。山静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道歉,这次的争执因我而起,如果因此而令心镜会分裂,我就是千古罪人了。要息事宁人的话,唯有我来道歉好了。」

杨诺言忽然鼓起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地说:「够了!」

正在怒目相向的主管们听见他突然发声,尽皆愕然地看着他。杨诺言觉得嘴巴干得要命,吞了吞口水,努力说:「这次的事情因我而起,我愿意道歉。你们不要再吵了。」说罢,他走到费衣面前,欠一欠身说:「费先生,对不起。」

香小姐向杨诺言投一个感激的眼神,趁众人还在错愕的时候,乘机打圆场说:「我想费衣也不会见怪。现在好了,大家仍然是心镜会的朋友,别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其实他们吵得如火如荼,早已忘记事情的导火线,是杨诺言在心里批评费衣。现在他们稍微冷静下来,都觉得为了这样一件无聊的事而反脸,实在是小题大造了。

甘馨如年少气盛,仍然一脸气难下的模样。赵亚义却已经恢复理智,以一贯冷静的声音说:「没错。请问两位领导人还有议题要提出吗?如果没有的话,会议就到此为止。」

香小姐说:「没有了。」甘馨如也摇摇头。

赵亚义提起声音说:「我宣布本年度的元旦会议正式结束,感谢各位的参与。愿心镜会在未来的日子不断进步,一年更胜一年。」

于是,这次刺激又难忘的元旦会议,就在绷紧的气氛下结束了。

香氏集团众人回到自己的大本营后,大家都跟着自己的部门主管回到总部。杨诺言跟着香小姐走楼梯上顶层办公室,可是他看着谢山静转入神知者总部的背影,心里很想和她说几句话,像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跟往神知者总部方向。

王申雪一手把他拉住,说:「先听听香小姐有什么话要说。」于是杨诺言只好先到香小姐的办公室去。

香小姐诚恳地对他说:「诺言,今天谢谢你。全靠你愿意忍辱负重,才平息这一场纷争。」

杨诺言其实没想过「忍辱负重」那么严重,说:「香小姐,我也是听完你说的话,觉得深受感动,才有勇气这样做。」

香小姐幽幽地说:「在心镜会中,真正明白我用心的人,就只有你们两个。」

王申雪踏前一步,说:「香小姐,我相信大家心里是明白的。只不过几位主管心高气傲,不是那么容易放得下自尊。请给他们多一点时间吧。」

杨诺言点头同意王申雪的见解,香小姐看杨诺言一眼,温和地说:「我想你可能需要和山静说声谢谢。」

其实不用她说,杨诺言心里早已经想飞奔去找谢山静。

谢山静正在神知者总部,杨诺言找到她后,说:「山静,我想跟你说几句。」

他这样说的意思,是希望能够私下和谢山静说话,暗示金宁不要跟着来。可是金宁又怎会让他得逞?他装作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待在谢山静旁边死不走开。

杨诺言见谢山静也没有要支开金宁的意思,只得说:「山静,今天…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跟他们吵起来。我……」

他话还未说完,金宁就抢着说:「你知道就好。其实你可否学得聪明点?别说是费衣,就连我对于你脑袋想的东西,也接收得一清二楚。自我膨胀的老鼠?那你是什么?目中无人的蟑螂吗?」

杨诺言恨极金宁专门把他形容得像个白痴,偏偏金宁这次又真的连「自我膨胀的老鼠」也知道,所以只能恨恨地说:「是我不好,可以了吗?」

谢山静已经没有心情再卷入任何争执,于是制止他们吵下去,说:「不,你能够向费衣道歉,是很值得敬佩的行为。香小姐常常要我们以和为贵,可是我们没一个做得到,一定令她很失望。反而是我们要向你多多学习呢。」

这个评语令金宁吃了一记闷棍,可是又不敢对谢山静发作。

杨诺言心中怦怦跳,想:「她…她说敬佩我!那是不是代表她也…」

他还想再多说几句,可是谢山静已经转头对金宁没好气地说:「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还是等我饿死了再去?」

。。。

在另一边的甘氏集团,同样也没人有好心情。甘馨如正在她的顶层办公室中闹情绪。

她忿忿不平的表情十分孩子气,对赵亚义说:「香子规不知道怎样教部下!一个个目无尊长,尊卑不分!」

赵亚义倒是异常理智,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说:「算了。我也没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甘馨如哀怨地看着他说:「我就是忍不得有人这样说你。亚义哥哥…你…你也别不开心。」

赵亚义低声说:「馨妹妹,为了协助你,我忍受再多的闲言闲语也是值得的。」

甘馨如立即转嗔为喜,把头靠在赵亚义的胸膛,轻轻地说:「亚义哥哥…我很高兴喔。」

赵亚义搂着她的腰,笑说:「且别高兴。今天和他们弄得那么僵,以后麻烦可多了。说起麻烦,我打算处罚好几个今天在会议中表现得不好的人…」然后就说了几个名字。

甘馨如抬头看着他,没想到赵亚义一边主持会议,又忙着跟香氏集团吵架,居然还有余力留意部下的表现,微微惊讶地问:「为什么要处罚他们?」

赵亚义正色地说:「他们在会议进行的时候,摆出一脸想睡觉的样子,差点没打呵欠。我已经吩咐过很多次,不可以表现出疲倦…」

甘馨如好像不想处罚人,她咬咬唇,有点犹疑地说:「可是…我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啊。可能他们真的很疲倦,因为这样就处罚他们…好像不太好吧?」

赵亚义摇头说:「馨妹妹,你太善良了,会被部下欺负你的。你听我说……」

赵亚义列举了一堆要处罚人的理由,过了一会,甘馨如好像被他说服了似的,终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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