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田连着土胚房,良田不多,多数种了豆角、山菜、藤瓜,今年的收成看起来不好,瓜豆又小又瘪;再往外,是一圈又一圈的篱笆桩,这是属于川省大山内的一个封闭乡村。
牛太婆的茅草房外,正围了一圈的人,女人干巴巴的身躯用旧布料裹得严严实实,而男人就好些,春夏之交,买不起短打粗衣的汉子直接光着上半身,正对着一个模样老实巴交的汉子问东问西,眼神之中满是怀疑。
“牛二,这次请来的法师到底管不管用?”
“放心吧,那法师厉害的很,对付这妖怪,绝对没有问题!”牛二信心十足。
“按照俺们以前的规矩,黄大仙是要年年供奉的,可是你们这些后生,唉——”村正愁眉苦脸。
“要不是那家仙差点咬死了俺家闺女,俺也不会取它的性命,”一想到自家小女儿被咬掉的那三根断指,还有被吓的得了癔症的老娘,牛二就气不打一处来,年年月月供奉它,不仅偷鸡摸狗,如今胃口越来越大,连人都不放过了,他虽迷信无知,但到了这个关头,血气还是有的,而且恰巧碰上了刚刚出山的李仙长,这一定是天意。
五大家仙,又称五显财神,颇有神迹,向来受民间百姓所供奉,分别为胡大仙(狐狸)、黄大仙(黄鼠狼)、白大仙(猫头鹰)、柳大仙(蛇)、黑大仙(乌鸦),这些畜生灵性十足,一旦受到香火,混迹人间久了,比一些修行妖怪还要容易成精。
此刻,牛二的土胚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听起来动静不小。
“娘的,你再踢一个!”李道士怒气冲天,左眼肿着,双手各拿一张镇妖符,精光闪闪,往灶台上扑去,一把掀开大锅,只见一整副人的肠胃正摆在里面,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还散发着热气,视觉效果惊人,用力过猛,脸一下子栽了进去,顿时弯腰干呕,连胃底水都吐了个干净。
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刚要钻出门,‘珰’的一声撞到了门槛,右脚卡一个铁架子上,“呕,幸好道爷我早有准备,捕鼠器听过没?”
李道士终于喘了口气,眼皮一跳,只见翻滚在地的,是一只半人大小的黄鼠狼,肥而壮,脖子到头的部位足有臂长,直起身来半人高,毛发如金线,这得受了多少的香火才能长成这样。
刚要上前,两道符的灵光突然暗淡了下来,他的水平有限,绘制的镇妖符只能维持一盏茶的功夫,如今显然是时间到了。
咽了口吐沫,李道士突然发现把门窗封死并不一定是个好主意,看着对方绿油油的眼珠,足足是自己三倍的尖甲,唇腮抽动着,露出白森森的犬牙和鲜红的齿肉,真要打起来的话,自己貌似不一定是这畜生的对手,不,是一定会被掏出肠子的。
‘淡定,要保持淡定,先画符,这畜生还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李道士脸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下,心里懊悔的很,早知道这玩意精通幻化之术,就不该接这活儿,明显超出了自己的业务能力范围,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晚了,空气里只剩下一人一怪的喘息声。
慢慢把已经点敕好的黄纸展开,朱砂蘸笔,一边盯紧这只黄大仙,一边开始绘制镇妖符。
符咒是道教沟通神灵的一种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的一种文字,不仅能防病治病、起死回生,还能够镇魔招魂、逢凶化吉、咒杀仇敌,更厉害的符咒甚至可以呼风唤雨、飞沙走石;当然,李道士画的这种镇妖符只不过是下乘符的一种,也就对付些小妖小怪还行,也幸亏如此,绘符的步骤并不麻烦,只需咒、气、印便可。
符头绘三点,以示三清,符身画了一个草书般的镇字,两侧虚描捆仙绳,又加天柱地柱,在外人看来只是一条古怪的圈圈黑线,符脚加天罡二字,别以为这只是胡描乱画,须得诚心之至,一气呵成,一笔不可苟且,一笔不可多少,并在口中默念,“云光日经,永照我庭,太阴幽冥,速速现形,”然后手一软,‘刷’的一下,画歪了。
你娘的!这一下李道士真是欲哭无泪,太紧张出篓子了,而对面的黄大仙见状,两只妖眼一转,腥风一起,猛的扑了过来。
不知是情急之下潜力爆发,还是黄大仙中了铁夹子后速度变慢,危急关头,李道士抄起铁锅挡在面前,‘咚’的一声,如遭雷击,连人带锅翻了过去;冲力使得他连翻好几个跟头,头晕眼花,后脑勺都擦出血来,迷迷糊糊之中,只见这只黄大仙也是够呛,正晃悠悠的乱转,连忙举起铁锅,以一个恶狗扑食的姿态盖了上去,百来斤的身体重量一压,里面‘乒乒乓乓’的响了一阵,终于无了动静。
“你个畜生,道爷不发威,你当我是观音娘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