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儒冷眼瞥向王恕:“老大人可敢说京城所有文官都跟老大人一样清廉如水?不说旁人,就说老大人能够安心过年,就有那些贪官污吏的功劳。小子不知道老大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每年送的冰敬炭敬,老大人拒之不受,每年却不会短缺冰炭之用,这是为何?”
王恕老脸一红,也不好在辩驳。
每年的银子,都会有人送到府上,他不收,不代表他家里某些官员不会收。
只是碍于情面,他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果真的说破了,自己家里除了他和老妻之外,只怕没一个有好果子吃。
前段时间锦衣卫大肆抓捕贪官污吏,自始至终都没有抓捕王家一人,其中就有王周的功劳。
然而功劳归功劳,王恕还是觉得锦衣卫不是读书人待的地方,所以这位老夫子执意要求庶孙王周离开锦衣卫考科举。
可是已经在锦衣卫扎根并且都锦衣卫有了不小感情的王周,根本就不认同老祖父那一套所谓的仕途说法。他认为只要能够为朝廷效力,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彼此之间的矛盾在锦衣卫和文官大战落下帷幕之后,就彻底爆发了。于是借着值守,王周连家也懒得回了。
看在王恕是王周祖父的份上,张儒也没继续出口打击,语气稍微缓和道:“老大人先回去吧!王周那边,我找时间会跟他说一说,不过他愿不愿意回去过年,我不敢保证。”
怎么说能够从南京应天府回到北平顺天府,其中有张儒的不少功劳,王恕也不好太过在张儒面前端长辈的架子。
不过他没有离开,而是问道:“你说锦衣卫并非老夫想象中那般不堪,可是要有什么动作?”
王恕不仅是一个官员,他还是一个政客,某些政治上的敏感问题,他还是能够马上抓住的。
张儒笑道:“老大人希望锦衣卫有什么动作?”
王恕的回答很直接:“老夫一人的希望只不过是空话一句,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最重要的,是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会不会去做于国于民有益的事。大明风雨飘摇,很多东西,从骨子里已经发生了变化。”
张儒点头赞同:“老大人所言不错,大明从骨子里发生了病变,我要做的,就是从骨子里将这些病给拔掉。要做到这一点,不是我张文轩一己之力能够办到的,我需要文官的帮助,需要勋贵的帮助,也需要武将的帮助。可是触及到某些人利益的时候,他们便会大肆攻讦我,不管是文官还是勋贵,抑或是武将,只要触及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这偌大个朝堂,将无张文轩立锥之地。”
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让王恕眼前一亮,看来这年轻人所图不小。
同时,他不由有些担忧,大明真的能够如这年轻人所说一般,从根子上将那些大病小疾一一拔出么?
“什么时候动?”作为一个出色的政客,怎么可能不知道张儒话里的意思。
这无非就是**裸的拉拢而已,至于拉拢不成这位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会做什么,王恕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所以他没有马上表示出愿意被拉拢的意思,却也没有马上拒绝。
“过了年会改元,会大赦天下,会开恩科,到时候就是我们大展拳脚的时候。”张儒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具体什么时候动手,他自己都没有底,所以他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
封建社会的弊政要破除,不能一味蛮干。
毕竟历史上真正的变法有不少,战国时候的吴起,身败名裂。秦国倒是出了个变法成功的商鞅,可他最后的结局却是十分悲惨的。车裂,连个全尸都保全不了。
再看近一点的王安石变法,大张旗鼓的搞,然后触犯了权贵阶级的利益,最后依然是不了了之。
大明也发生过改革,过个几十年的张居正变法,一样是触犯了权贵阶级的利益。
所以张儒知道,变法,不能急。
他甚至连变法的名字都不想提出来,只想着如流水一般,一点点的侵蚀,一点点的让大明发生改变。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没法跟王恕说的。
如果说了,只怕不需要别的官员出口反对,王恕这个老古董就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王恕也看出他话中的不尽不实,无奈道:“好吧,老夫先告辞,明年,老夫会看着。”
张儒笑着起身相送:“老大人放心,小子不是胡来之人。”
王恕摇头苦笑,心说你还不是胡来之人,那大明就没有胡来之人了。
送王恕离开之后,张儒心情大好,让人将在北镇抚司值守的王周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