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了一夜。
新年的早上,北京城白茫茫一片。这是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疲惫的人仍在沉睡。
倪简睡到下午一点才悠悠转醒。
她醒来才发现,陆繁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早起。
窗帘没拉,白白的光照进来。
陆繁仍闭着眼,睡得酣然。
倪简静静看了半晌,没忍住,手从被窝里钻出来,碰了碰他密长的睫毛,之后移到眉峰,摩挲了两下,顺着脸颊往下,到了他唇边。
昨夜,就是这两片唇瓣在她身上百般作乱。
那感觉,她没忘。
快要死掉,却还活着,前所未有的刺激。
她轻轻抚摸,徐缓温柔,手指上移,停在刚冒头的青髭上,感受到他温热的呼息。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男人。
他睡在她的身边,赤-裸的身体贴着她的皮肤。
他叫陆繁。
他差三个月满三十岁。
他是个普通的男人。
他长得不错,甚至可以说有点小帅,但仍是平凡到不起眼的普通男人。
他拿着微薄的工资,做着一份很多人不会去做的工作。
他平静、沉稳、坚定,从不迷茫,从不伤惘。
倪简想,也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她和他仅止于那段被封藏的童年时光,这一生再无任何交集。
他过着安静的日子,认识一个温柔的姑娘,娶她,有自己的孩子。
也许是男孩,也许是女孩。
也许是一男一女。
他的一生,平凡却幸福。
但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在这里,在这一刻,没有什么温柔的姑娘。
把他睡了的,是她。
陆繁醒来时,倪简已经洗漱好,换完衣服。
她站在落地窗边看雪景,纤瘦的背影挺拔沉默。
陆繁躺在那儿,侧着头凝视几秒,掀开被子,在床尾找到皱巴巴的内裤。
他穿好内裤,从床头柜上拿起裤子套上,走去倪简身边。
倪简的腰被抱住。
她怔了怔,在他怀里转身。
“醒了?”
陆繁点头。
倪简抬眼看他。
他没穿上衣,光裸的身子线条流畅,肌肉结实紧硕。
她知道,他的身材非常不错。
倪简的手盖在他胸口,慢慢往下,摸他腹肌。
紧接着,手捏了一把,勾着唇角睨他:“一起来就撩我,昨晚没够?”
陆繁没吭声,黑漆漆的眼凝着她。
倪简也不说话了,脸贴到他胸口,在他热乎乎的胸膛上靠了一会。
难得的安宁。
早饭睡没了,他们直接出去吃中饭。
酒店对面是一所大学,附近分布着美食街,但因为过年,留校的学生少得可怜,所以周边店家几乎都关门了,只有零星的一两家开着,像是争劳模一样。
陆繁牵着倪简沿着街道慢慢走。
积雪上留下两对并排的脚印,一大一小。
倪简低头,看了一眼陆繁的鞋,侧过头说:“怎么没穿我买的那个?”
陆繁也看了看自己的的鞋,抬头回答:“这双还能穿。”
倪简皱眉:“你这穿几年了,雪水都进去了吧。”
“没有。”
他刚说完,就看到倪简的脸拉下来了。
他改口,“有一点。”
倪简狠捏了一下他的手,努了努嘴,“快点,先吃饭。”
他们进了一家小火锅店,店名很接地气,叫“张老坎火锅”。
这是家很实惠的火锅店,汤底不错,菜也过得去,配料还足,两个人吃完一顿才花了不到八十块。
结账时,倪简以为老板算错了。
陆繁倒是认真地对了一遍账,发现老板多算了一份丸子的钱。
这么算下来,连七十块都不到了。
真是便宜得见鬼。
回去的路上,倪简一路看着两旁店铺,总算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鞋店,拉着陆繁进去挑了一双。
回到酒店,陆繁换了鞋袜,倪简问:“你想去哪里玩?”
陆繁捏着湿透的袜子,一时没答话。
倪简说:“这时候玩正好,平常都要挤死的地儿,现在随便去。”
当然,雍和宫就不要想了。
陆繁想了想,说:“天—安—门,能去么。”
倪简挑了挑眉:“你还真是党的好儿子。”
积雪太厚,不便开车,倪简带陆繁坐地铁。
倪简对北京地铁线路并不熟,只在三年前坐过一回,所以先查好了路线。好在路程不远,坐四号线到西单,换一号线,加起来才十站。
过年果然不一样,连地铁里都装饰一新,挂了大红的“福”字和灯笼,很有节日气氛,在西单站下车时还收到了工作人员送的新春小礼品——两个大红的中国结。
倪简和陆繁一人一个。
倪简捏起来甩了甩,对陆繁说:“真没想到,我们第一件情侣物品居然是这玩意。”
说完,自嘲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