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笑的灿烂。
“姑娘可知道,哪怕汴京第一智者诸葛先生,当世有名的仁德之士,也是不敢用顾惜朝的。”
白元秋笑道:“我知道诸葛先生,他虽然精于算计,却委实是个清正仁和的人。恕在下直言,以诸葛先生的胸怀,未必不能用公子。可那宋帝赵佶小儿,昏庸无知,亲小人远贤臣,以公子的才华,可能甘心奉他为主?”
顾惜朝抿了抿唇。
白元秋继续道:“国家弊病已深,不知何事便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诸葛正我要保宋室,便冒不起公子这等风险。”
“姑娘对宋室,倒是十分不客气,莫非姑娘在自己家乡也这般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白元秋想了想,轻笑道:“倒不尽然,皇室虽然中庸,却也能听得进臣子的话,加之朝廷多年积累,根基深厚,在下纵能一时将其打压下去,只要不是连根拔起,便总有死灰复燃的一天。”
顾惜朝目光一动。
“听姑娘的言谈,比之江湖人士,倒更似一方诸侯的口吻。”
白元秋微微笑道:“公子这般说,倒也不算错。”
并不深言。
顾惜朝恍然。
原来如此。
倒也难怪。
长久以来,顾惜朝都有一种直觉,白元秋此人虽然武功高强,对江湖常识也知之甚稔,但与戚少商,雷卷等人,却又有着十分明显的差异。
她不是“侠”。
她身上没有侠气。
戚少商,雷卷,名满天下的方歌吟,乃至于身在公门的铁手,冷血,追命,都有一种侠气,使之纵经风霜雨雪,刀斧加身,零落成灰而不改其心。
谈笑间,生死一掷为轻。
这位身在江湖,却无丝毫侠气的白姑娘,委实叫顾公子困惑了许久。她若像个邪道也就算了,可她的行为,分明比那些正道更令人无可指摘。
她像每个纵横江湖的名侠一样,身负长剑,单骑千里。
戚少商用剑,顾惜朝也用过剑,他虽然是以小刀小斧成名,却并不缺乏在剑法上的眼光。
他初次见识面前这姑娘用剑,便知白元秋剑法之高,实乃他生平所未闻。
那一霎那剑光如雪如霜,似是夜空中倾下的月华。
然而,即使见到了如斯美丽的剑法,顾惜朝还是不认同白元秋是一个合格的剑客。
他本是个心思深沉的人,面对同样言行缜密的白元秋,难免额外防备了一些。剑者,百兵之君也,只有心中毫无迷惘之人,才能持之纵横天下,一旦心有犹豫,便会陷入瓶颈。
但日复一日的相处过后,顾惜朝惊讶的发现,白元秋此人,的确心有沟壑,城府深沉,却同样是一个坚定而坦率的人。
握剑的手没有一丝迷茫。
她并不多重视钱财,也不好名声。
他不知道对方来这里,究竟抱有怎样的目的,但无论如何,都坚定的没有丝毫动摇。
夜空下,白元秋已经没有继续饮酒。
这一刻,顾惜朝很想问问她,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徐小彦是为了能随心的活一次。
他是为了晚晴,以及,不太愿意承认的戚少商。
他们来到了在这个藏着某种力量,传说能够弥补心中憾恨的地方,在不同的世界中辗转奔波,任其驱使。
那么白元秋,这个一身是谜的人,来此又是为了何事?曾经提到的那个“不得不实现的愿望”,又是什么?
韩晚告诉他,白元秋在源世界中,论武功,论权势,皆为当世之冠,其天衣令所到处,群雄无不战栗俯首。
所求无不可得,人生至此,已算是极致了吧。
不为财色,不为权力,以她的武功境界,长生亦是可期。
那在她心中,到底还有何所愿?
这个“水月镜花”,究竟还能给她什么?
在顾惜朝的注视下,白元秋闲适的笼着袖子,姿态优雅,笑意盈盈。
顾公子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怒气。
他凭什么要这般揣摩这人心思?
再厉害又如何,姓顾的到了今天,也已不是那个能叫人随意拿捏的笨蛋了。
可为何,自己在韩晚出言挑拨之后,便忐忑至今?
顾惜朝愤然起身,在白元秋有些莫名的目光中,拂袖而去。
白元秋摇头,如今的年轻人,酒品真是越发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