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岚小时是跟父亲骑过马也习过武的,虽然自父亲故去之后,她有多年未曾动过刀,但小时学过的基本功还在,尤其当她一心想要置人于死地时,挥刀时的力度、速度与角度无不发挥了自己最高的水平。
钱灵犀当真没想到她居然还留了这一手,坐在那里只觉不过是眨了眨眼的工夫,就有一阵凌厉之极的风声和着锋利的刀芒冲自己狠狠劈了下来!
在她根本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就见一个人影快速挡在了自己前头。因为离得太近,所以钱灵犀可以很清晰的听到刀锋刺进皮肉里的声音。
噗——
沉闷的,低哑的,让人齿根发寒,心里发冷的声音。伴随着旁人的尖叫,震荡着钱灵犀的耳膜。
当眼前被涌出来的大量鲜血染血时,钱灵犀听到自己凄厉的失控的声音,“救人哪!快救人啊!”
程雪岚被守在屋外的闵公公带人拿下时,还呆呆的回不过神来。因为倒在钱灵犀身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母亲,生她养她,虽耽误了她的婚事,却也是赋予她生命的那个人。
血泊中的程夫人怎么不肯被人抬去救治,只是死死抓着钱灵犀的手,努力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的看着她,颤抖着嘴唇,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的说,“少……少奶奶,求你……原谅她,给她……她一个安身之地。雪儿不是……不是坏孩子,不是……她犯了错,我替她死……只求求你……”
泪水瞬间模糊了眼睛,钱灵犀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怎么回答这样一个用性命来替孩子赎罪的母亲。
“程夫人,您先别管这些了,赶紧让人给您治伤!”
“不!”程夫人脸上的血色在迅速流失,但眼神却是异样的坚定,好象此刻的死,对于她来说,不再是一件可怖的事情,反而是一项光荣的使命。她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抓着钱灵犀的手,不断的哀求,“你答应……答应我!”
钱灵犀颓然闭上眼,任泪水滑落面庞,然后死死咬着牙根,用力点了点头。
终于得到了她的首肯,程夫人整个精神一松,身子一软便往后倒进丫鬟婆子们的怀中,她努力转过头,望着女儿的方向,努力撑出最后的一抹微笑,断断续续的道,“雪儿呀,娘不怪你。真的,别怕……娘其实早就该死了,娘没用……没有照顾好你,死了也没脸去见你爹,就把我葬在这儿吧……在死前能替你做点事,娘高兴……大少奶奶是好人,你往后听她的话,别再犯倔了。这人啊,是争不过命的……你,你还年轻,往后,好好活……要……”
还有许许多多的殷切叮咛和嘱咐,她都说不出来了。目光涣散着,微笑着望着程雪岚的方向,永远阖上了眼睛。
一屋子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之气。
跨出这道门槛,照在身上的分明是春天里才有的明媚阳光,可钱灵犀只觉得无比沉重而压抑,仿佛身后拖着的那身影都有了实质,沉重得让人举步维艰,沉重得让人不堪重负。
邓恒是什么时候赶回来的,钱灵犀已经不知道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屋中枯坐了多久,只是在邓恒出现在她面前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是我害死程夫人的。”
“这怎么能关你的事?”邓恒被钱灵犀那样空洞的眼神吓着了,上前想要抱起她,却在钱灵犀拒绝的眼神下止步了。转而握紧她冰凉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掌心,再一次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这真的不关你的事。要不是程雪岚动手,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
“是啊。”钱灵犀看着他,却没有半分解脱之色,仍旧木着眼珠问,“可程雪岚为什么会动手?她又为什么落到今天这地步?是我害的。如果那天我没有把迷香塞进她的衣服里,她也不至于弄得这么惨。”
“不!”邓恒猛地把双手收紧,紧得连他自己都痛了,可钱灵犀却似恍若不知,他又慌又急,更加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睛,“灵犀,你听我说,这件事最早就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她自己起了歹心,又怎会惹祸上身?你没有做错什么,你所做的一切,全是自保而已!”
“是么?”钱灵犀淡淡扯了扯嘴角,似讥似讽,“只为了自保吗?那我明知道自己接受不了妾室的存在,当日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到九原来?我为什么不快点想办法把她跟红叶似的打发掉?那样她也生不出这么多的坏主意,我也不会让她娘来替我挡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