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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六礼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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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忙进忙出,摆好家具,开大柜分了被褥,又拿出常用衣裳,挂进衣柜。其余瓷器摆设,要等潇璇进门后定夺,于是和衣料布匹等一并锁进了后罩房。

众人挂完大红灯笼,已是申正时分。李母听说那边收拾好了,就领着亲朋好友相看嫁妆。梅钗等见一众乡亲目光灼灼,毛手毛脚,非贪即妒,忙关了隔扇,撑起格窗,只让人在窗外相看。

众人哪里看不出其中意思,当场就有妇人起哄:“好矜持的儿媳,连嫁妆都不好意思让我们看。”“我家小子要是能娶回这样的儿媳,我宁愿给她立规矩。”七嘴八舌,极尽嘲讽之能。

李母尽兴而来,本是想在乡亲面前做回太太。如今却被没进门的儿媳妇驳了面子,当场气红了脸。心中虽恼,嘴上还得撑门面:“她们住城里的,规矩大!她有这份心思,想来还是个知书达理的。礼多人不怪,大家也别见怪!”好话说得越多,心里越不痛快。

万物负阴而抱阳,众人常以午时为吉。容辉子时沐浴,卯时起来。容雪又为他穿戴新郎冠服。折上巾帽,克丝皂衫,大红缎带,锦绣围裳。最后穿上云头软靴,披上九尺红绫。

容辉好像忽然到了荒郊野外,风雨欲来,却离家还远。他心中忐忑,只觉这一出门,再回来就是客人。容雪围着容辉转了一圈,笑着鼓励他:“二哥,你今天特别俊!”

容辉长长透出口气,和容雪去了后院正房,给父母请安。容光夫妇随后进屋,众人相互见过,又由容辉领着容光和吹打班子去迎亲。

一众人浩浩荡荡,直往三里湾去。锣鼓一响,贺客应声登门。李蕃宁在后院正屋招呼亲家翁,李母在西厢招呼亲家母,周氏则在东院招呼娘家的兄弟嫂嫂。

做流水席的班子在前院空地上搭台起锅,剁肉声“咚咚”作响,锣鼓声“呛呛”有致。声声悦耳,动人心魄。附近的贺客围坐在跟前说笑。梅钗又送去一筐橘子,众人只管吃喝,倒最好招待。

周家的兄弟姐妹看了西院,再回东院,都为周氏抱不平:“一母生的同胞兄弟,他就算吝啬,也得顾着脸面吧!和那边一比,你这里就是座窝棚。”

周氏气红了脸,暗骂容辉小人得志。但一损俱损,场面话还是要说:“二叔不是那种人,只是前些日子忙,一大家挤在一个院里,哪里腾得出地方。”

刚到午时,院外鞭炮齐鸣,一众小孩儿应声跑进院子报讯:“新郎官儿回来咯!”“新郎官儿回来咯”……乡亲们相视一笑,纷纷起身迎出。容光先一步进门,拱手招呼众人:“欢迎欢迎!”先回了后院。

众人迎出大门,只见容辉一个人站在大门外,正向这边抱拳招呼:“欢迎欢迎,多谢捧场!”……

众人含笑还礼:“恭喜恭喜!”……喧哗声中,忽听羌管悠悠,喜乐传来。循声望去,花轿已走到村口。四台软轿,轿前一对锦衣少女,高举松油火烛领路,正是莲钗和桂钗。

花轿走到大门外,二女齐声高呼:“落轿!”又撩帘扶潇璇出来。

容辉这才看见妻子,她穿着锦绣红衫,戴着大红底祥云霞披,虽然罩了盖头,却掩不住那一股风致。他深深吸了口气,走到中门前向潇璇深深一揖,待潇璇款款走来,才直起身,和她并肩走进后院,直入正屋。

李蕃宁穿了水墨色克丝大氅,李母穿了大红色圆领锦褙。二老喜笑颜开,并坐上位。下手坐着李荣光夫妇。亲家夫妇,和周氏的娘家兄弟。

梅钗等争着在正厅东面为容辉布座,容雪则在正厅西面为潇璇铺席。众人簇拥中,容辉夫妇并肩进厅,东西对立。周亲家主动请缨当赞礼,亲自唱诵:“拜—,兴—。再拜—,兴—”高呼声中,二人行大礼两相跪拜。容辉又深深一揖,请潇璇先坐。

对拜礼罢,梅钗等为容辉上菜斟酒,容雪为潇璇上菜斟酒。高脚瓷碟,锡壶银杯,和一只葫芦瓢。夫妇俩一起端杯,连干两盏。梅钗又敬了容辉满满一瓢酒,乡亲们在厅外瞧见,一齐叫好,又有人乘势起哄:“干—,干—,干—……”

容辉双手接过,手中一沉,竟不下一斤。他不由苦笑,探头轻啜一口,酒水又苦又涩,差点吐出来。“妹的,你敢捉弄哥,哥这场子非要找回来!”一面腹诽,一面提一口气,端起酒瓢,“咕噜噜”喝了个涓滴不存。待酒汽涌上,吐出一口起来,舌根处才有丝丝甘甜。

容雪灵机一动,轻声低语:“我少倒点儿,你给我一百两银子!”见红盖头微微点动,就只斟了小半瓢。

夫妇俩一起起身,回往西院正房。容雪、梅钗等人,鱼贯跟随。众人回到卧室,容辉扭扭咧咧地脱下衣裳,交给梅钗。潇璇自己解下霞披,宽下大衫,分别递给容雪,仍是风轻云淡。

容雪梅钗等手托礼服,笑盈盈退出门去。按照礼法,她们还要去吃完夫妇二人剩下的酒菜。

容辉眼见旁人离去,只有潇璇掩面相对,一颗心就好像飞离了胸腔,堵住了气管,憋得面红耳赤,透不过气来。他混混沌沌,只知道要掀盖头,于是迈步上前。可手脚麻,如踏云端,一个踉跄,一把抱住了潇璇。

“你……”潇璇身子微颤,失声惊呼。她想挣开,手脚却麻麻地不听使唤。又深深呼吸,想压住心跳。一颗心却似脱了缰的野马,心跳声如马蹄砸地,反而带得呼吸更加急。细喘微微,好像烈马嘶鸣。

容辉搂着潇璇,只觉这个小人儿有说不清的好,道不完的甜。适应半晌,才定下心神,柔声轻问:“高不高兴!”语声淳厚,定人心神。

“高兴?”潇璇一想到要做的事,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酒气醇醨,如野火燎原,烧得她晕生双颊,脸上像贴了两块烙铁,一直红到耳根。烫得她香汗喷薄,从髻直沁到了后腰。那颗如冰似铁的心,也被化作了春江水,缎成了绕指柔。心随意动,只嘀嘀地说出两个字:“高兴!”

容辉心头荡漾,只想立刻瞧见那张柔美面容,于是轻轻掀起盖头。翟冠珠光宝气,宝光中丹唇似火,凤眼迷离。他怦然心动,觉得一切都太多余,于是轻轻捧下翟冠。

一蓬秀滑下,柔得像水,闪得像星,刹那间惊艳无双。他心头一颤,低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吻,柔声说:“我也高兴,高兴得很!”

此情此景,环境生疏,后患无穷,潇璇怎么也接受不了要生的事,何况她还可能受孕怀胎。“这霁月的风情,自然该配旖旎的风光,和舒爽的心境。”她自我安慰,就想推开容辉。却觉得那双手臂变成了两圈铁箍,越收越紧。她失声惊呼:“内功没有炼成,不……不能成亲。”期期艾艾,又似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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