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个晴夜,月亮刚好勾在屋顶的飞檐上,只是不一会儿,细雨就纷纷下来了,原本皎洁的月光退去,浓云渐渐低垂,可这雨,始终都没有下大。
安定城的城门即将落锁,街道两旁的树影交错着映在正缓缓合起的城门上,就在此时,一骑快马突然闯入,直奔着陵江刺史府而去。
刺史府议事厅,原本属于奚言的那个位置空着,但留守陵江的每个官员都到了,就连奚云,都站在了议事厅的上首。
所有人都阴沉着脸,眉头紧锁,当还等不及方才闯入城门的那名传令兵将所有话说完,留下来主持事务的杨世元便急急开口。
“大赵这次是有备而来,从战报发出到现在已经有三天,如果按照战船的行船速度估计的话,再有不到两天,大赵军队便可到达安定。”
厅中一片沉寂,本以为留守陵江不会遇到什么困难,可奚言才刚刚离开一个多月,就遇到了这么大的危机。
大赵不知是得到了谁的提议,竟没有往路上的几处关隘出兵,而是将兵马全部装到战船上,将所有锋刃都用于一点,只不到三日时间,曲江上唯一一道水关便已被攻破。
数十条五层楼高的战船长驱直入,遇到守军便打,一旦觉得打不过,兵马即刻又退回船中。
陵江水军力量稍弱,更是没有这样五层楼高的战船,一众守军打又打不着,刚刚往后退,赵兵便卷土重来,所有将领都只能干瞪眼,嘴唇都急得开裂,却也是束手无策。
陵江兵备本就不足,十七万军队有十五万被带到了西北,留在陵江的,也就只有并不是很精锐的两万西南军。而这两万人当中,又有一万在陵江与大赵接壤的地方布防,真正留在安定的,其实只有一万人。
谁都知道时间紧迫,但谁也说不出即刻便能奏效的办法。
“两天……时间太少了,”负责兵马调运的张琛悠悠长叹一声,“按战报上来看,大赵这次出动了十万左右兵力,我们布防在外的一万西南军已经所剩无几,现在真正有战力的,只有安定城的一万守军……如果将城中百姓也动员起来,可能会有三五万人。”
杨士元撇着嘴摇了摇头,“不容乐观呐,百姓反倒是一个变数……”
他这么一说,张琛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陵江虽已在奚氏的掌控中,但于普通百姓而言,是大赵朝廷统治,还是奚言统治,只要他们能如往常般过日子,谁当王……区别都不大。
更不用说现在奚言根基未稳,若是大赵真的兵临城下……谁知道会不会有胆小怕事者开城投降?
最后,还是站在上首的奚云开了口:“诸位大人,时间仓促,坚壁清野是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能先派人出大青关将战报告知公子,至于安定城中,所有的防务都应马上开始着手布置,将百姓稳定下来,保证城内不先生乱。若是时间安排紧凑的话,从发出求援信到公子率军回援,应该要半月时间,问题就在于……安定城能不能半月不破?”
“半月……”张琛自言自语了一声,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我只能保证……安定城十日不破!”
所有人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但他们不知道,十日……已经是张琛又加了几日了,只有一万守军,且不说安定是可与崇都相比拟的一座大城。五到七日……这是张琛自己估计的极限。
话已出口,便等于是立下了军令状,张琛面沉似水地起身离开,压在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他不得不马上去准备。
一刻钟后,所有官员接连离去,每个人都很沉重,但又都很决绝。
奚云长叹一声,他知道自己还背负着其他的使命,安若飞和孟清晔的安危,现在都系在了他的身上。
当奚云回到奚家在安定的府邸时,他先找到了安若飞,又一起去见了孟清晔。
孟清晔本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但听了奚云说的事情后,他眸中忽而迸出一种不可置信,但随即又懒散了下来。
“知不知道,大赵那边来的将领是谁?”孟清晔斟酌着问了句,颇有小心翼翼的感觉。
奚云知道孟清晔在怕什么,他当然是在怕来的将领是自己的老爹靖国公,或者是其他几个哥哥,但所幸,孟清晔怕的这些人,一个都没来。
“是骠骑大将军,何方平。”
“原来是他,”孟清晔眯着眼,一脸不屑道,“这个老匹夫,自从去年把女儿嫁给我外甥没嫁成,他就急着想表忠心,两次打奚言,都是他最积极。还有大赵也是,他们西北那边的烂摊子都还没收拾好,便又发兵往我们陵江来了。”
“是,是,”奚云连连应诺着,孟清晔这一个个“他们”、“我们”的,显然早把自己当成陵江人了。
奚云看他大有喋喋不休的势头,赶紧就截住孟清晔的话头,“但是时间紧迫,小公爷与姑娘的安危不容有失,方才战前布置时,我看张大人也没多少把握。”
“那你来找我们又是为何事?”
孟清晔撅嘴问了奚云一句,安若飞也抬眼看着他,虽是泰山崩于前的大事,但两人都不似诸位官员般紧张,一个是轻松惯了,一个是相信奚言。
“属下是在想,趁着大赵兵马未到,先将二位送出城去,即使到时候安定有失,你们在城外也可避开祸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