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家主如此吩咐,婢女方如释重负。
待奚言更衣完毕,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奚言看向镜中衣着雍容的自己,心中却是冰凉如雪,只仿佛被桎梏在一方深不见底的寒潭中。
奚府门前,一众仪仗早已等候多时,奚言跨上为首的飒露紫,还是面无表情,率迎亲队伍往骠骑大将军府而去。
因两座府邸都在崇都内城,故而一路上行人稀少。可奚言慢慢悠悠,愣是多走出一倍的时间来。
奚云虽明白奚言内心十分不愿,却因为家主事先叮嘱,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公子,再这个速度下去,肯定要耽误吉时!还有,等到了何府,您可不能再是这样一副表情。”
“还要如何?”奚言漠然道,“你还想让我哭出来吗?”
“不不不,”奚云只以为他又在开玩笑,急忙制止,“再不情愿,您也要表现得开心些。”
奚言却将奚云的话当作耳旁风,仍旧自顾自走着。当仪仗来到骠骑大将军府门前时,何方平早已率家眷等在门前。
见何方平亲自出来,奚言便下马躬身道:“大将军久等,奚言心中有愧。”
何方平心下虽有些恼火,却还是客套道:“贤婿哪里话,为免误吉时,老夫就不与你多叙了。走吧。”
奚言拱手道谢,见两个红娘将何妍扶上轿辇,随即领人而去。
本想直接回奚府,可奚云又说:“公子,家主说您成婚是大事,当广而告之。所以……所以吩咐接到少夫人后,要取道外城绕路回府。”
奚言面露不悦,冷哼道:“多此一举!”
喧嚣的鼓乐声飘过崇都上空,隐隐落到那颗不太安宁的心中……
晔园,安若飞和孟清晔正在手谈。忽听外面隐隐传来锣鼓声,安若飞便随口道:“吹笙鼓簧,想来定是有人娶亲。”
孟清晔的笑容忽而变得有些凝滞,眼中划过一丝慌乱,随即低下头去,笑应:“左不过是娶亲,你一定是在这里憋久了,听什么都觉得有趣。”
安若飞眉间微蹙,薄唇一撇:“我可不觉着有趣,反倒有些烦躁起来。可听外面如此阵仗,想来结亲的不是普通百姓。”
孟清晔心下一慌,忙道:“管他是谁,反正与你我无关。”又手指棋盘,嘟哝着,“现在局势正胶着,你倒好,竟说起外头的事来,好好下棋!”
奚言率迎亲队伍经过晔园所在的那个街口时,担忧地向里面望去。生怕下一刻,安若飞的身影就出现在自己视线中。
晔园角楼,安若飞怔然望着马背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不觉间,一滴泪从她的脸颊划过。
“清晔,你为何要瞒着我呢?你昨夜说今日有宴,也是为了这个是不是?”安若飞婉转道,“他怕我知道是不是?”
孟清晔不敢去看安若飞的眼睛,侧过脸小声辩解着:“不是,你要相信他。他……他有苦衷的。”
安若飞凄然泪下,“谁都有苦衷,可他要瞒我做什么?我们早已说好,我……”安若飞心中酸涩,一时竟不能语。她本想说,“她不会怪他。”
安若飞虽忍不住地流下泪来,但她心中仍执拗地不相信眼中所看到的这些……她本是个懂事的女子,早在之前,奚言就告诉过自己,若是皇帝赐婚,他也无法阻拦……自己也好好的答应过他,可当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还是难免酸涩。
可安若飞更知道,自己与奚言之间的身份有云泥之别,更何况……现在自己是大赵皇帝亲自下令搜捕的余孽,而他却是奚家的嫡公子……纵使两人心意相通,可又能如何?
孟清晔见她如此,一时手足无措,只好扶住她的肩膀,温声劝慰道:“我们下去吧,别看了,好吗?”
外城不比内城,街上行人熙攘,前行本就十分艰难。再加上是门阀娶亲,规格远比一般要高的多,奚言又十分俊朗,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更是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行至内城,还未到奚府所在的街口,奚言便听身后有人高声呼喊:“传陛下圣旨,金吾卫左司阶奚言下马听旨!”
奚言连忙勒马,一行人除何妍外,纷纷跪下听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沔水民变,朕封你为金吾卫右将军,率军前往沔水平乱。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臣,接旨!”奚言的语气极少如此振奋,他挥手扬鞭,飒露紫嘶鸣绝尘而去。见奚言离去,轿中的何妍一把扯掉盖头,掀开轿帘吼道:“站住!”
可奚言毫不留念,何妍随即从轿中冲出来,抢了队伍为首的一匹马,紧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