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月亮快要西沉,他才落寞地回了海棠院。
一夜之间,奚言又将所有能调遣的侍卫都通通派了出去,海棠院和奚言暗中购置的那些别苑中,一批批人马倾巢而出,只为了寻找安若飞的下落。
又至天明,可安若飞的下落仍然毫无线索。奚言颓然坐在案前,一日未曾解衣,半日水米未进,使他看起来消沉许多。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名小厮推着奚栾进了屋内。奚栾示意小厮退下,独自坐着轮椅来到奚言面前,看着他缓缓道:“明霞可爱,却是瞬眼辄空。若能以明霞视美色,则业障自轻,又于性灵何害?”
奚言默不作声,只与奚栾对坐着。良久后,奚言方才开口:“兄长所言,我不敢不放在心上。可她于我,不是明霞……是心上人。”
“唉……”奚栾轻轻地叹出一口气,眸中掠过一缕怅然,“你能这样说,也好。只是……你毕竟还是世家子弟,即使心有此意,终是身不由己。有些事,终究强求无果。”
初升的太阳透过窗纸将光线洒在奚言身上,他的面容被光线整齐地分为两半,一半映在阳光下,一半则隐匿在昏暗中,只有眼睫下的剪影在微微翕动。
他嗤笑一声,反驳道:“我不管是有果还是无果。我只知道若再隐忍不动,无论结局好坏,我都必将引此为今生第一憾事。”
奚栾一时无话,他又想起了早已逝去的谢灵均……少年眷侣,却陡隔阴阳,那些痛苦的过往还历历在目,难道自己真的要让奚言到头来也落得个知己长别的凄凉下场?
思及此处,奚栾垂下眼眸将心事掩却,却意外瞥见奚言案上工工整整地放着一张纸笺。他将纸笺举到眼前,只一瞬间,便懂了。
无它,纸笺上唯有一句蝇头小楷写成的诗: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奚栾轻笑一声:“好个‘身在情长在’,你既已作了决定,那走下去就是了。只是,世间所有事都有其筹码,不知你想要的这一件,你到底能不能付得起?”
“我不在乎。”
“随你吧,”奚栾依旧平静地看着他,他知道这个弟弟的心性沉稳远超常人,但他也未曾想到,奚言方才回答的会如此干脆。
“其实你也明白,她即使未能逃脱,也不会有危险,至多是受些委屈。这世上,谁还没受过些委屈?又何至于你如此兴师动众、费心劳力。”
说到最后,奚栾多少还是动了些怒气。对于奚言的决定,他做不到不去苛责……可他也不忍太过苛责。
“我自然知道她不会有多少危险!”奚栾话音才刚刚落下,奚言便毫不犹豫地反驳,“可兄长也是历经过苦痛的人,难道您真的不明白我心吗?若我不去救,万一她惨遭不测,我还有何面目苟活!反之她平安归来,我亦会于心有愧,那以后如何与她坦诚相待?”
“罢了,我明白你。”
奚栾早已洞晓奚言的心意,却未料到他是如此坚决,为了那个所谓的“心上人”,竟可以将自己原本一直隐藏着的力量摆到明面上来。在奚栾眼中,这行为够鲁莽,却也够勇敢。
“好自为之吧。”奚栾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
奚栾走后,奚言仍旧坐在原处,连姿态都未曾改变分毫,仍旧紧抿着唇,面色沉的就像寒夜里的深潭一样。
桌上的茶早已凉透,可仍旧是满满一杯,他一口也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