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了皱眉头,总感觉这番话影射的对象太丰富了,像是在针对他自己,又像是在针对我。
“嗯,其实想到这个是因为之前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观点。说的是欧洲的那些经历过经济转型的国家。在变换经济体制的过程中,它们的经济是必然衰退的,这是客观的经济规律,与政府采用的经济改革方式是休克疗法还是渐进式改革无关,虽然休克疗法带来的经济创伤会大于渐进式改革。不过无论创伤大小,只要经济衰退了,人民就会要求政府对此负责,所以新上任的政府一般会采取比前任政府更加保守的经济改革策略,如果前任是休克疗法的支持者,那新政府就会支持渐进改革,如果前任是渐进改革的支持者,那新政府就选择不改革。到最后,反而是一开始付出牺牲更大的采用休克疗法的国家确立了更有效运作的经济体制,那些选择渐进式改革的国家的制度建设则迟迟没有进展。从这个角度来看,一开始做的过分一些还是挺重要的,这给了你的继任者更多回旋和谈判的空间,当然,这第一个人所需要承受的代价也是最大的。”
我有些明白比企谷的意思了——我们上次的讨论之后,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自我牺牲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否定自我牺牲这一做法,他把自己类比为那些改革初期承受了人民的必要的怒火的政府,虽然自我牺牲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却可以为后来的成功者铺路。而如果最开始没有人作为这个牺牲者,而都试图用稳妥的方式解决问题的话,只会让问题的解决停滞不前直至最后无法解决。
这不是错误的观点,或者说只是比企谷一直以来的观点,把他个人的作用缩小了的版本——没有必要的牺牲,是无法达到最后的目的的。他个人的牺牲,不再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是开辟一条达成目的的道路的途径。
但是,如果只是做出这样的修正是没意义的。
“就从比企谷前辈刚刚踢到的那个有意思的转型理论来说吧?第一个承受了人民的怒火的政府之所以能够成功,基于以下几个假设:人们对休克疗法带来的经济衰退与对渐进式改革的带来的经济衰退的忍耐度是一样,至少是相似的——如果人们可以忍受后者的经济衰退,那自然就不用承受前者的巨大痛苦了;后继的政府同样会采取改革的方案——如果后继者对人们彻底妥协,放弃改革,那之前的牺牲更是毫无意义。而这两点都是值得商榷的。你是真的觉得,那些一开始就推行休克疗法的政府,是单纯地为了给后人铺路而这么做的吗?”
“或者,换一种说法,虽然都是不及格,40分的不及格和0分的不及格给人带来的绝望感是不同的吧?也就是说——你到底是已经尝试完了所有温和的解决问题的方式而选择的牺牲,还是一开始就视牺牲为不可避免而急不可耐地走向了这一步。另一方面,既然你自己牺牲了,你又如何保证你的继承者会继承你的想法,继承你的所谓遗志,你无法影响你的继承者,如果你的继承者辜负了你,那你也只能无奈地看着他们。”
“所以,比企谷你现在做的,只是试图给你的牺牲找一个正当化的理由而已。相比起之前的牺牲可以解决问题的理论,你缩小了你的牺牲可能带来的意义,但是,如果你牺牲的意意义变小了,它就没有一开始那么绝对了。自我牺牲的意义,从0到100之间进行不确定的徘徊,你真的认为,你可以为了一个无法确定的可能性牺牲你的名誉,甚至你的人生吗?”
“当然,在成就一些必要的大事时,即使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也要继续坚持,但是,比企谷前辈,你面临的真的是这种值得让你为了这个不确定的可能性而付出的大事吗?如果不是的话,那只能证明,我最初的那个判断没有错,你的做法,还是自我满足而已。”
人们很难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人们总是会在认识到自己犯错之后,给自己的行为寻找一个新的正当性的借口,但是,一般情况下,这种新的正当性只会比原来经过严密思考的正当性要更加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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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m似乎好久没写嘴炮对攻了,这章后半部分意外地感觉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