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采嫣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在前面拍门时,红菱从窗口翻出去了?
厢房的后窗外本无通路,只有个三、四尺见宽的狭小天井,由隔壁屋子与院墙所围成,为免开窗就直接见到对面院墙,且望出去空荡荡的也不好看,便在天井内种了棵榆树,十几年下来,倒也枝繁叶茂,树下还种了些喜阴易活的花草,从窗口望出去,也是番别致风景。
但这天井四面不通,只对面墙上有青瓦花窗装饰,没有别的出路,唯一能进出的口子,就是厢房的这扇窗,若是红菱在自己拍门时就躲进那里面,那么此时此刻她应该还在那天井里!
赵采嫣转回头,与泓砚视线对上,他发现她与听雪都注意到那扇后窗,神色似乎有点不自然。
难道红菱真的是躲在那里?
赵采嫣向听雪使了个眼色,听雪便朝后窗走去。赵采嫣只用眼角余光瞧着听雪举止,更多目光只驻留在方泓砚脸上,见他亦盯着后窗,神情专注中带着些许紧张,她更能确定自己的想法。
方泓砚察觉到了她在瞧他,视线转过来,与她的相交于一瞬,又让开了,再往后窗看时,神情便缓和放松了许多,反倒显得刻意。
听雪拿起一盏灯,走到窗边,推窗举灯去照,张望了一圈,轻轻地:“咦?”了一声。
“瞧见了么?”碧月也凑过去瞧,也是“咦?”的一声,为怕看漏了,还扒着窗台往窗下扫了眼。
赵采嫣急切地问道:“怎么了?”
碧月回头,纳闷地说道:“没人……”
“采嫣。”方泓砚一脸我早告诉你了吧的神情,不满地说道,“我说了什么人都没有,你为何不信我?”
赵采嫣虽然连红菱的半个影子都没瞧见,却有种感觉,她肯定在这儿呆过,可厢房唯一的出路除了门口,就只有后窗。红菱没别的地方好躲啊!
她亦走到后窗前,上下左右地张望,天井里除了花草与树,并无一人影踪。
若说红菱原先在屋里,她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从兰亲耳听见屋内动静,深信红菱曾经在屋里过,且她对采嫣十分忠诚,既然已经出头指证,更要尽力证实,万一二少爷与自家小姐争执后心里不适,拿她与碧月开刀,借这件事就能让她们因“诬陷”而受惩罚。
因此,从兰接过听雪手里的灯,探头出窗,用灯把每个角落仔仔细细地照过去,果然被她发现了端倪。她回头叫道:“小姐您来瞧。”
赵采嫣亦探头去看,从兰指着地上倒伏凌乱的花草,在她耳畔悄声道:“这些花才刚被人踩过。”
赵采嫣一喜,但马上又想到问题,亦小声问:“可人呢?”
她一边问,一边看着这狭小的天井,根本无处藏身,除非……她仰头顺着榆树粗大的主干向上望去,又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从兰,难道……
从兰朝她点点头,可惜时处深夜,灯火又弱,不管她把灯举得多高,微弱的火光也只能照到附近的一小片茂密枝叶,即使树上躲着人,也都隐藏在这重重枝叶的阴影后面,根本找不出来。
赵采嫣有一瞬间的犹豫,她这会儿几乎可以肯定,红菱十之*是躲到树上了。可她就带着这几个丫鬟,没法把红菱从树上揪下来或是赶下来。即使找巡夜的婆子来也没用,要去找会爬树的男丁或护院小厮来,上树抓人。可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得太大了,全方府的人都会知道这事。
不知为何,此时此地她忽然想起赵晗,她想若是赵晗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处置?
赵晗向来不会哭闹争抢,你以为她认输了,或以为她不在乎,可她心里都盘算好了,她不在乎表面的上的输赢,只考虑怎么做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到了最后,回头一瞧,其实赢的都是她。
挨完家法后养伤的这段期间,赵采嫣慢慢想明白了许多事,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赵晗也是重活这一世的,不然她是怎么才能做到这样子的?就连她自己都做不到!
可又没人比她更清楚,今生之事已经改变太多,时至如今,已与前世完全不同,赵晗不是因为重生才过得这么好……
若是赵晗在这儿……
她忽然就冷静下来了,就算在这里把红菱揪下树又怎样?痛打一顿出气吗?和泓砚大吵大闹吗?让公婆头疼怎么这院里又出糟心事了吗?
她能有什么好处?
真要闹得这么难看,即使她本来是受委屈的一方,也会丢人至极,让人一并嘲笑。公婆在这件事上按理应该会同情她,替她说话,可一旦事情闹大,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她,再因此颜面受损的话,就算是责罚泓砚一顿吧,与此同时也会觉得她蛮横善妒,恐怕一样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看。
而泓砚……怕是从此就要讨厌上她了吧?
她伤痛地合上双眼,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到底,只是私通丫鬟罢了,虽然不检点,却又算不上是大恶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