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如水,连着吹进大堂的风也是冰冷的。一阵阵风吹的屋中灯火摇曳,秦媛身后大敞的堂门被风带起吱吱呀呀的响声。
“听到了没有,让你跪下!”林母发出了最后通牒。
但秦媛的背脊却依旧挺直如松。
“母亲,您这是要……”林靖书在旁劝解。
“你给我闭嘴!”林母呵斥住了林靖书,用家法指着林靖书道,“当初若不是你个逆子拦着我,我林家今日何须受这等侮辱!”
然后又满眼狠历的看着秦媛道:“你究竟跪是不跪?!”
“要我跪可以。”秦媛淡漠冷静的声音伴着堂外吹入的冷风,回荡在这冰冷的大堂之中,“但我要听听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违背了林家的哪一条家法?”
秦媛知道这不过是为了她在赏梅宴上自称姓秦,并让皇帝默许了的事。
他林家自许忠良门第,奉了圣旨娶了个假“傅氏女”也就算了,现在要他们认一个真秦家人,便就觉得不忿不平了吧。
“我要你跪你就跪!”说着林母已经将家法高高举起,顷刻间就要落到秦媛身上。
“我劝太太还是住手。”秦媛面对那竹鞭做的家法,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依旧淡淡道,“我现在身负皇命,是朝廷有品介的官员,按大宁律无故殴打朝廷官员是重罪!”
林母的手微微一顿,望着秦媛那双丝毫没有半分畏惧的眼睛,手中的家法迟迟没有落下。
“母亲。”此时林靖书适时的上来抓住林母的手道。“媛……她不日就要替皇上去南临南巡了,若是这个时候伤了她。岂不是要耽误国事了吗?”
林母听了林靖书之言,脸上更为踌躇。但却依旧不愿将家法放下。
“好,好,你不跪,也不打你!”沉默片刻林母忽然疾言厉色的望着秦媛,突然话锋一转道,“把她茗香院的人都给我押进来,你不跪自然有人替你跪!你挨不了的打也有人替你挨!”
秦媛微微蹙眉,双目半闭,等着林家的家丁将茗香院中的三个大丫鬟。三个小丫鬟和赵妈妈一道押至堂上。
几个小丫鬟不知发生了什么已经吓得满脸是泪,见了秦媛就直叫奶奶,而琴香雪英和赵妈妈则是规规矩矩的跪着,只有焌儿被两个壮汉一手一个押着。
这两个壮汉秦媛认识,叫做林文林武,是林家下人中身手最好的,早年跟着林老令公上战场杀敌,后来老令公去世,就留在了林家做家丁。即使是焌儿遇到这二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秦媛见焌儿还在挣扎,怕她弄伤了自己,就道:“焌儿,安静跪下。林夫人是长辈,你跪一跪不吃亏。”
此时秦媛已经将林母叫做林夫人而不是太太了。
焌儿听到秦媛的吩咐,这才安安耽耽的不再挣扎。林母一直欣赏焌儿功夫好又忠心,也不想为难她。就让林文林武放开了焌儿。
“林夫人。”秦媛上前一步道,“您既然把这群小的都拉出来了。那今日这话我得先说清楚了,您发这么大的火,无非是因为今日我在御前要回了秦姓,你觉得我们姓秦的在你林家,你林家的门楣受辱了。”
林母听秦媛说着,又想到了方才在御花园中那些官员大臣,命妇女眷们的窃窃议论。心中怒火更盛。
秦媛却依旧用那不徐不疾的语调缓缓将心中的话道来:“但林夫人想过没有,当日圣旨上让林家娶的是傅家女,何曾要你林家娶秦氏女了?”
林母一怔,手中的家法便“啪”的一声落地了。
林母虽然愚忠,但却不是愚蠢之人,秦媛话中的意思,她怎么会不懂。
“今日圣意要我去南临,此行有多少凶险,我不说林夫人也该清楚,我有多大几率能够不负圣恩的回朝,林夫人也该清楚。到时候我有负圣恩,降罪下来,不过是个与林家没有关系的秦氏女罢了……而林家的正妻嘛,自然是生于壬戌年的岷州人氏傅柔儿了……”
林母听完,不觉往后退了一步,怔怔然坐到了身后的堂椅之上,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秦媛。
林母知道秦媛说的虽有些牵强,但不无道理。无论是圣旨上还是官媒衙门的录册上,林家媳妇的生辰八字,门第背景都是傅柔儿的,并不是眼前的秦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