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人照着脸狠揍了几拳, 周宣景愣在原地,反应迟钝到不知如何正确理解谢兰蕴的话。只是这一刻,他觉得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连手脚都不怎么听自己的使唤,明明有丫鬟的声音传来,也知道该立刻隐匿身形, 周宣景却无法动作, 仅仅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然而谢兰蕴反应迅速, 即刻伸手合上了窗子。周宣景的视线被阻隔,再也看不见她了。丫鬟奇怪谢兰蕴站在窗户旁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便似要走过来瞧一瞧情况。
周宣景脚下动了动,却比不得韩玹动作快。韩玹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两个人隐匿身形, 没有被丫鬟发现了存在。待没有其他的动静,韩玹又揪住周宣景的衣服, 拎小鸡似的带他离开谢家。
去过小厨房又折回来的丫鬟走到窗户旁, 打开窗子看了一圈未发现异样,合上窗便劝起谢兰蕴, “小姐身子没有好, 怎么能吹冷风呢?这个时候若是受了寒, 说不得要多遭几重的罪,三爷和夫人又该心疼了。”
谢兰蕴唔了声,只说,“我听着好像有猫在外头叫,可咱们府里没人养猫,一时觉得奇怪便开窗看了眼,赶巧你回来了,也没怎么吹风。倒是不好叫爹娘知道,让他们担忧。”
丫鬟应得句“是”转而说起宵夜,心思不在此处的谢兰蕴勉力应着,想的却是周宣景和他刚才的反应。虽未意料自己竟会冲动暴露心思,但谢兰蕴没有任何后悔的情绪。
不管以后要变成什么样子,她总会承担,不埋怨任何人。
离开谢家的周宣景被冷风越吹越清醒,谢兰蕴不轻不重的一声“我喜欢你”来来回回在他心底、脑海飘荡着。转头看到韩玹,他没经过思考便问,“韩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沈落说情而勉强帮一帮周宣景的韩玹听见他的话,不疾不徐斜睨他一眼,口气淡淡道,“你想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将周宣景顺利送回周家后,韩玹径自离开。被他的话弄得比之先前更加糊涂的周宣景,却就这样平生第一次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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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中,似乎不过展眼的时间,新年便到了。年节的这一天,荣国公府处处挂起大红灯笼,丫鬟仆从纷纷穿上了新衣,在爆竹声中张罗着贴新桃、换旧符,众人笑笑闹闹,府里处处洋溢欢喜的气息。
初升的太阳照亮黑色的瓦檐,沈落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上房去。她梳着俏皮的燕尾髻,穿得件月白色折枝梅花云缎袄,下身则是银红褶裙,底下又藏了双浅色攒珠软底绣鞋,俏丽却不张扬。
沈落到荣安院的时候,老夫人正在喝燕窝粥。见是沈落,老夫人即刻招呼她到跟前,不容分说先吩咐丫鬟送上些她爱吃的早点。和自己祖母向来不在这些事情上客气的沈落坐到老夫人旁边,笑道,“来蹭祖母一顿好饭。”
“合着平时还委屈你了?”老夫人忍笑,横了眼沈落,又上下打量她今天这身装扮问得句,“今天是年节,你准备去哪?”
沈落不觉委屈,反问,“祖母,我怎么就是要出门了?”复道,“您使人喊我过来,我能不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么?”她悄悄说,“祖母,您偷偷告诉我,可是有大喜事?”
老夫人伸手点一点她,笑道,“过年不是大喜事?还要别的什么?”沈落却知道定然是有特别的什么,只自己祖母卖起关子,恐怕迟些才能知道,何况这会还在用饭。
丫鬟动作迅速送过来好几样沈落爱吃的早点,沈落陪沈老夫人用起早膳。吃过饭,她又亲手泡了老夫人最喜欢的碧螺春,祖孙两个一人手中抱了盏热茶,吃得悠闲。
老夫人喝得两口茶,终于对沈落说,“虽说今天是年节,但我一早下了帖子,请了位客人到咱们府里来做客。这会尚早,人还未到。等迟些见着了,落落,你可千万矜持。”
“是谁呀?”沈落搁下茶盏,认真问道。即使先前想着应该有特别的话,她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老夫人话里的暗示。
迟钝半晌,沈落猛然醒神。她惊讶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老夫人神色中不见玩笑意味,沈落明白自己想得不假。
她缓缓松开了手,惊讶之余依旧凑上前,不敢置信地悄声问,“祖母,您说的是真的?不是在同我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