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笑容让她察觉了他的苍老。

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说：“医生说是中期，可能需要化疗，然后再做手术。”

他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不化疗。”

“为什么？”

“没什么意思——我爷爷，我父亲，都是得这个病死的，找了最好的医生，吃最贵的进口药，甚至特地请国外专家来看过，该死的最后还是要死，只不过多受些折磨而已。”

他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在心里，然后她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她早知道上一世他得了胃癌，因此这一次格外注意他的饮食起居，结婚前二人住在纪凝买的公寓里，做饭的话口味也偏于清淡，后来到了顾家，她虽然工作忙，不能时时刻刻贴身在他身边，但也会叮嘱厨子，安排好菜谱。

他们不经常吵架，偶尔也只是类似于夫妻情趣似的斗两句嘴，她一直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话，他们沟通之后也可以合理的解决。

可是现在这个问题呢？

她解决不了。他也解决不了。

这似乎是命中注定的，改变不了的，上一次是这样，重来一次，也还是这样。

她不想再哭了，然后站起来，问他：“你听不听我的？”

他笑了一下，像是很得意的似的：“听吧，我不听你的还听谁的呢？”

“我问过医生了，其实这个治起来没有那么可怕，化疗是手术前的必要的辅助手段，不能不做，跟平时的输液也差不多，你要是不想在医院的话我们可以在家里住，我来照顾你，不用外人插手。”

他有些惊讶，但很快平静下来，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必要这样……太辛苦了，而且到最后会弄得很难看，照顾病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最后你会认不出来那是我，我们两个都会被折磨到死，你不要这样。”

纪凝气结：“你刚刚还说听我的。”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一个家里总要有个人是能主事能做主，以往你阔太太当习惯了，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现在我病了，有些事情自然顾虑不全，家里这些事，当然要你做主。”

“那我自然也能做的了你的主。”她少有地表现出了她惊人的行动力，立刻着手安排医生、护士和治疗方案。

这一回，她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有钱的好处。

顾家家大业大，房子也大，顾征人脉也广，她以顾太太的身份出马，很快地安顿好了一切。

首先敲定了治疗方案后她直接在医院里开了三倍价钱的工资，请了医生住进顾家的客房里，顾家的大宅除了主楼之外旁边还有一栋小楼，顾征病着不愿意见外人，她就让家里的佣人提前收拾好了小楼出来，请医生住了进去，另外她又挖来两个资深的照顾癌症病人的护工，随时候着。

顾家的厨房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哪怕半夜想吃什么都能在半个小时之内做出来。

忙完这些后她又安排人把二人的卧室挪到了一楼去住，方便行动，顾竟成的婴儿房还是在二楼，避免受到影响——她从心里大概是放弃了认为自己是个好妈妈的念头，顾竟成现在估计跟小唐都比她亲一些，自从听闻顾征的病之后，她的心思已经长久地不放在女儿身上了。

期间傅清焦头烂额地打来电话——虽然工作室现在早已经签了新人，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重心都不在纪凝身上了，而纪凝毕竟还是工作室最大的一块金字招牌，这次在机场被狗仔拍到的新闻早就发酵出了无数的猜测，很多人认为二人出现了婚变的传闻，必须要澄清，而澄清最关键的，还是要看纪凝本人的态度。

她接了电话，想了想，对傅清说：“傅姐，你看着办吧，你可以发通稿说我们没有不和，没有要离婚。”

“危机公关已经做了，现在舆论已经平息了一些，但关键还是在你，你有多久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了？不拍戏也就算了，广告商那边也该有个交代吧？”

她又停顿了几秒，说：“我家里……出了些事，暂时还是不能回去工作，广告商那边，如果需要赔偿的话，直接从我私人账户里划给他们吧。记者来问的话你看着回答。”

傅清显然是有些惊讶，纪凝平日并不是不敬业的人，她有些迟疑：“……你是不是要退圈了？”

纪凝有些心烦意乱：“……没有，再说吧。你现在把手上这些新人带出来就行了，别管我了。”

她挂了电话，心想这估计又是多年后回忆起来的一着昏棋吧——她真是彻彻底底的恋爱脑，连自己一直以来倚仗的事业也不要了。

所幸公司那边不用她操心，顾征早就提前找好了职业经理人，一旦有重要的事情的话才会报到他面前，他生病的消息暂时还是压了下来，对外只说是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纪凝安排了好一切，已经累得一天脚不沾地，一直在医院和家之间奔波，到了晚上才能坐下休息，她没有直接进卧室，反而在客厅里坐了半个小时，脑子里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她心里想，他说的很对，这病会把他们两个都折磨到死。

不过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