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纪凝挣开他的手,颓然地倒在床上,掀起被子的一角遮住了自己的脸,她蜷缩在层层叠叠的被子和枕头下,仿佛那些柔软的丝织品是她的屏障,她只要躲进去,就不用在乎其他的一切。
“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的声音闷闷的,但并没有哭泣的意思,从被子底下传来,“是你说过你会好好对我、照顾我的,我一直都那么爱你、相信你,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对的话你要告诉我,我可能没有那么聪明,但我会努力去改,你不能……不能这么骗我。你把我当傻子吗?我难道就因为爱你所以就活该受这样的羞辱和欺骗吗!那我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遇到你!”
她把被子掀开,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他:“离婚吧,我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纪凝。”
“你听我说,我们不能离婚,妹妹才那么一点年纪,我就算有错,你也应该为了妹妹原谅我这一回……”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纪凝被他这番无耻的言论气得更是七窍生烟,越发坚定了离婚的信念:“你这是什么意思?妹妹就只是我的孩子就不是你的孩子?我当然会带妹妹走的,免得后来娶进门一个后妈还要让妹妹受委屈!”
她当机立断站了起来,收拾了桌上的手机和其他一些零碎,一股脑地塞进包里,她冷笑了一声:“我虽然没有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但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遇到这种事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你放心,我对你的财产和身家没有任何兴趣,我自己完全可以养活自己,我只想带妹妹走,从此我跟你再也不会有瓜葛。”
她起身就要走,却被顾征一把抓住了手腕,纪凝脸色一变,大力挥开:“你别碰我!”
她狠狠地瞪着她,如果那目光可以化为实质的话她认为顾征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他们两个都站着,她的高跟鞋早就不知道蹬到哪里去了,她想和他对视,还必须要仰起头来。
在她的注视下他颓然地低下头去,坐在床沿——有那么一瞬间,纪凝忽然觉得他是这么的陌生,眼前的这个人是谁?是跟她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的丈夫吗?他爱我吗?我……我还爱他吗?这么多年的爱,是真的爱,还是已然成为了习惯?
她不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她既没有什么聪明才智,又优柔寡断,难下决心。她再一次地犹豫了。
她沉默了一下,半蹲下来看着他:“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要你告诉我,你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就相信你,我什么也不会查,什么也不会问,我会永远相信你……我将永远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
她等了差不多十几秒,那十几秒对她来说已经差不多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忽然想起了电视上经常播的那种家庭伦理剧——丈夫在外边找了小三,妻子还在家里照顾老人和孩子,对此一无所知,最后丈夫的事业遇到困难小三抛弃了他,只有妻子一直支持他照顾他,他才幡然悔悟重回家庭,就算妻子知道他在外边有了别人,还一直不离不弃,最终浪子回头金不换,一家人又和和美美地在一起,这是个非常完美的大团圆结局。
曾经也有人找过纪凝拍这样的戏,纪凝认为自己的形象还没有到家庭主妇的地步——家庭主妇的付出固然值得尊敬,但说到底还是在仰人鼻息地过活,没有经济基础,就没有上层建筑,一旦丈夫抛弃了她,她又要怎么办呢?哪怕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丈夫最终还是选择回归家庭,那么破镜就真的一定能重圆吗?这样真的就是个完美的结局吗?
她曾经对这样的电视剧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却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抉择,无论离不离婚,对她来说都是痛苦的。她走在泥泞中,浑身已经湿透,自己却浑然不知。
然后她听到自己说:“……你不愿意告诉我吗?那也没有关系。我会请律师来跟你联系的,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带妹妹走,将来你有了新的妻子,也可以再生新的孩子。”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她已经不想再听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关上了门,离开了这间房。
夜已经深了,现在再回家已经不是明智的选择,更何况她也不能确定那里是否还算是她的家,她走到前台,让酒店的工作人员重新给她开了一间房,前台当然认得她是谁,但又不敢多话,只是偷偷拿余光瞟她,看她现在妆容惨淡神色憔悴,大半夜地跑出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神色不豫,一个眼风扫过去,已经有人引她到新的房间,她关上门,打开浴室的房间,终于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她基本上一夜没睡,早上的时候通知助理给自己送来了新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孟璋早就不再跟着她做贴身助理了,她的工作室现在签了新人,孟璋在跟着傅清学着怎么做经纪人,发展得很好。
新助理姓赵,笨手笨脚的,纪凝叫她小赵,并不喜欢她,只让她隔着门递了衣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