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之后,初春冷峭的天气微转暖,日日绵连细雨的天色也好转了许多。
三房的人基本都分出了庆国公府,只苏妗舍不得庄氏,央着苏娇去求了庆国公留在了庆国公府,而赵氏作为苏三的妾室,虽然自己的女儿苏妗留在了庆国公府,但是她却是没有什么理由留下的,只好含泪跟着苏三去了外庄。
这边苏娇虽然对许氏放下了心中芥蒂,但是两人想一下便亲近起来,还是比较困难的,不过好在有那双胞,粉粉嫩嫩的犹如金童玉女一般让人抱在手中便舍不得放开。
“姑娘,这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日回院子里头去歇息吧。”秀锦看着苏娇靠在那木制的小床之上,歪着脑袋不停的打量着正酣睡着的苏宝,有些急切道。
“再等一会儿。”苏娇伸手戳了戳苏宝胖嘟嘟的小脸,心下一阵欢喜。
上辈子时她因为对这双胞饱含怨恨,所以连多看一眼都懒,但是这辈子因为与许氏解除了误会,苏娇一下看到这双胞,总是觉得欢喜不够,大抵血缘这种东西,还是最亲密的一种存在吧。
秀锦劝解不了,只好无奈的转头看了看正给苏珍喂着奶的许氏。
坐在绣墩上的许氏小心翼翼的将刚睡着的苏珍递给身旁的奶娘,然后起身走向梳妆台,从梳妆台下的小抽屉中取出一个绣囊,有些羞涩的走到苏娇身侧道:“娇儿,这是给你的及笄礼。”
听到许氏的话,苏娇有些讶异的抬首,一双水灵灵的杏眸从许氏那张显出几分羞赧的面容之上慢慢下移,最后落到那被白皙手掌托着的精致绣囊之上。
有些犹豫的伸手拿过那绣囊,苏娇在许氏略微紧张的目光下拉开了绣囊上面系着的细绳。
绣囊之中放着的是一块冰花芙蓉玉髓,上头细细的刻着苏娇前些在及笄礼在新得的字,“葳蕤(wei第一声rui第二声)”。
葳蕤,一为枝繁叶茂之意,二为华美艳丽之意,古语有言,敷蘂葳蕤,落英飘飘,更好的衬出苏娇如花般的娇媚美貌。
苏娇本是不满意这个字的,毕竟说出去像绣花枕头一样,但是在苏尚冠明示暗示这字是她那未来的夫君敬怀王起的之后,苏娇便只能翻着白眼受了下来,谁让人家是王爷呢。
这冰花芙蓉玉髓颜色淡粉,通透温润,内含云状白色云纹,据说极其养肤,苏娇捏在掌心,便感觉这玉心温温热热的似乎与她相通一般,甚至随着苏娇微微的摩擦,这玉色渐渐由淡粉变为深切的紫罗兰色。
“好漂亮……”苏娇眨着一双杏眸,目光牢牢的盯在那冰花芙蓉玉上。
“我还做了个平安扣,可以给你戴在脖子上。”一边说着,许氏翻出一个红色的平安扣穿过那冰花芙蓉玉髓的中心系紧,然后拉出两头的线头对苏娇道:“我来与你戴上?”
苏娇微微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往许氏的方向靠了靠。
那冰花芙蓉玉髓晃晃悠悠的贴到苏娇的胸前,苏娇只感觉脖颈处微微一凉,那平安扣便安安稳稳的贴在了肌肤上,朱红色的平安扣配上那枚冰花芙蓉玉髓,只把苏娇原本白皙的肌肤更衬得白细如凝脂温奶一般,分外好看。
许氏看着垂首把玩着那冰花芙蓉玉髓的苏娇,暗暗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抬首对苏娇道:“娇儿,今日有些晚了,快些回院子里头去吧,过半月便是大婚的日子了……要好好休息。”
听到许氏的话,苏娇不知为何也是有些伤感,她深深抚了抚胸口处带着的冰花芙蓉玉髓,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准备与秀锦回鹧皎院,却是不想在走到许氏院门口的时候,被郑嬷嬷给拦住了。
郑嬷嬷是许氏从许家带过来的家生子,可以说是一路看着许氏长大的,平日里一直跟在许氏身后帮着料理庆国公府后宅之事,也是一个颇有手腕的人。
“五姑娘。”郑嬷嬷的身上穿着简朴的灰色褂子,发髻梳的一丝不苟,整个人看上去虽然严肃,但是却不会让人产生反感。
“郑嬷嬷?”苏娇止住步子,转头看向身后的郑嬷嬷。
苏娇与郑嬷嬷不是十分熟识,上辈子时也与她未有过多的接触,只知道这郑嬷嬷虽然只是个奴婢,但是在这庆国公府之中的地位却不容小觑。
“五姑娘,奴婢出来,是有些话想与你说。”郑嬷嬷说罢,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苏娇身后的秀锦,止了话头。
苏娇会意,侧身对身后的秀锦道:“秀锦,你去外头等我。”
秀锦看了一眼郑嬷嬷,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去了院子外头。
“郑嬷嬷,有何事?”苏娇侧身往屋檐下站了站,伸手拨了拨被细风吹到颊边的碎发。
郑嬷嬷看着苏娇那张与许氏颇为相似的娇美面容,心下暗叹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五姑娘,我知道你与夫人十几年未亲近,即便解开了误会,也难免有些生分,我下面说的话,也不是为了给夫人开脱什么,只想告诉姑娘,夫人虽然性子软了一些,但是对姑娘的心还是好的。”
顿了顿,郑嬷嬷继续道:“姑娘可知道,为什么夫人从小便将姑娘放在那偏僻的鹧皎院?”
不等苏娇回话,郑嬷嬷便自顾自的答了,“那是老奴出的主意,姑娘生出来时,便遭人诟病,老太太本是要把姑娘送到外头庄子上去的,还是夫人亲自去求了拂扇大师入府,才打消了老太太这个念头,那时候夫人身上还带着月子,硬生生的在那寒冬腊月的天熬着自己到了上云寺,不过这一去,难免便落下了病根,可怜也是到了这把年纪才好不容易又有了孕。”
说到这里,郑嬷嬷的眼眶有些微红,她伸手抹了一把脸,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让姑娘从小住在鹧皎院,只是怕这庆国公府之中出了事,安在姑娘头上,还有姑娘好歹是个姑娘家,带着这么一个天煞孤星的名声,又哪里好嫁人,夫人原本还是舍不得的,是老奴抱着姑娘半夜送去了鹧皎院,夫人瞒着老奴去看了好几次,后来还想去,是被老奴给拦住了的,姑娘不要怪夫人,夫人对姑娘的心,还是好的。”
苏娇听罢郑嬷嬷的一番话,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那十几年的生分也不是说没有,便能没有的,而且……
苏娇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微微握紧,娇软的声音透过细微的春分,飘飘荡荡的带上了几分难掩的悲切,“她,也是怕的……”
听说苏娇的话,郑嬷嬷脸色有些发白,但是却没有反驳,确实,苏娇作为许氏的骨肉,许氏这般作为,很是让人心生感动,可是话又说回来,许氏也是怕的……许氏是一个深闺女子,还是一个性子软和的深闺女子,但是碰上这样的事情,她能够豁出去为苏娇做这些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娇缓慢的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郑嬷嬷道:“郑嬷嬷,我原本是怨的,但是后来想想,她,也有她的难处,我不能将我的不幸,全部施加于她的身上,而且她已经做的很好了,毕竟……路,还是要自己走的。”
说罢,苏娇轻笑一声,提起裙摆转身而去,身后的郑嬷嬷看着苏娇慢慢远去的纤细身影,幽幽的叹出一口气。
这世间的谁对谁错,又哪是简单的能用对错来衡量的呢?
秀锦正等在院子外头,看到苏娇款款而来的身影,赶紧迎了上去,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的跟在苏娇身后。
天气愈发的暖和起来了,满目看去也不在是那单调的萧瑟之相,苏娇伸手轻轻抚过手边的一株含苞待放的小小春梅,嘴角轻轻浅浅的勾起一抹笑,云发素丝,娇美惑人。
苏娇与那敬怀王的大婚被定在半月之后,时间有些紧迫,所以庆国公府之中继苏娇的及笄礼之后,便又愈发的忙碌了起来,只苏娇整日里歪在鹧皎院里头不管事,吃吃睡睡的好不惬意。
“姑娘,这是宫里头差人新送过来的凤冠霞帔,还有嫁衣,您来试试合不合身。”秀锦引着一众宫娥缓缓步入鹧皎院的内室之中,只见苏娇衣衫不整的斜靠在美人榻上,身上只着一件薄细春衫,隐隐露出那藕荷色的缎面肚兜,听到秀锦的也只是懒懒的动了动身子,一副懒怠动的模样
“哎呀,我的姑娘,那宫里头的內侍还在外头等着呢,您可快些吧……”秀锦上手将苏娇从美人榻上半拉半扶的给弄了起来,一挥手,那些宫娥便训练有序的将手中捧着的托盘放置在绣桌之上,然后纷纷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凤冠,霞帔,嫁衣……一一往苏娇身上套。
那嫁衣一系红底缎绣金纹,内里搭一件红娟衫,外套一宽袖窄腰的绣花红袍,下面一条简筒长裤,外套百花裥裙,还有配套的璎珞垂旒,玉带蟒袍,以及绣着云霞鸳鸯纹的霞帔,看上去极其金贵喜气。
苏娇垂首看着秀锦帮自己穿上一双红缎绣花鞋,那绣花鞋上鎏着金丝,豆大的明珠镶嵌其上,分外显眼。
“姑娘,好了,站起来看看。”秀锦起身,又帮苏娇顺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髻道。
苏娇撑着这一身沉重的霞帔嫁衣起身,眼角看到一宫娥正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凤冠要往自己头上戴,赶紧开口道:“这个就不用了,看着挺好的,就这个吧。”
那宫娥略微慌张的看了一眼秀锦,秀锦伸手接过那凤冠重新放回绣桌上,看了一眼额上已经冒出细汗的苏娇,到底是有些心疼,“那这凤冠便先别戴了。”说罢,秀锦扶着苏娇往那梳妆台前的花棱镜前走去,只见镜中模糊的显出一个姿容娇美,身姿纤细,一身喜红,云鬓花颜,千娇百媚的美人。
苏娇微微转动了一下身子,那艳丽的霞帔缀着细碎的流苏,随着苏娇的动作而微微晃动,裙裾翻飞,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甜香阵阵,惑人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