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他就是老祖,他带我去了一座酒楼,点了一桌子菜,让我放心吃。我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每次我觉得我快要撑着的时候,他都会用大手顺顺我的背,我胃中的那些东西就奇妙地化作一股股暖流,流进四肢百骸。于是我觉得我可以吃得更多,他却一直没有动筷,直到我将桌上的满满一桌菜和一大桶米饭一点不剩地全都吃进腹中,他才丢给上来结账目瞪口呆的店小二一块银子。”
“也是从那一天起,我跟着他回到天云门,从一个流浪乞丐变成了一个修真者。他对我简直太好,凡是我需要的,他一律想在我前面,凡是我想要的,他一律拿来给我,甚至我不需要的许多东西,他都每天供应。我也知道了他是老祖,是整个门派中高高在上的人物,我想不明白他为何如何对我,但一次他与归真谈话时我不小心听见了内容。他说的人正是我,说我是他儿子的唯一血脉,虽然灵根不算最好,但也可用,让归真多多栽培于我。”
“他明知道我在那里偷听,却不戳穿我,照样教我识字修炼,而且对我的要求非常严格,我们也从未再讨论过这个问题,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答案。”
他的神色看不清楚,法意本觉得他该是有些悲伤的,却并没能在他脸上找到这些神色,“于情于理,你都该站在他那边。他是你的祖父,又救了你的命,还算得上是你的授业恩师,你没有理由一力袒护我。”
“我不懂,”无砚此刻才真正透露出一点悲伤,“曾经我的追求是成为天云门一代掌门,成就我的功业。现在,我即将放弃这所有的一切。”
“没人逼你放弃,你可以继续拥有,我说过了,你的归处在天云,那才是属于你的地方,只有那里你才能实现梦想。”
无砚忽然摇摇头,“那又怎么样呢?若是没有你,不过是味同嚼蜡。”
“说实话,我只能给你带来灾祸,绝不可能给你带来你想要的幸福。如果我是你,不如及早悬崖勒马。何苦为了他人糟践了自己。”
无砚直视着她,“你错了,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种糟践,能和你一切走一走,看一看,哪怕是一起经历一些生死大劫,哪怕命运很快就要如风中蜡烛一般熄灭,我都觉得无比幸福。”
法意的心房遭到剧烈撞击,她很想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倒不是为了说“我改还不行吗”,而是为了这种着了魔一般的喜欢深深的蛊惑了。
世界上若有一个人曾这样真诚地喜欢过另一个人,那绝对是一种求之不得的福气,并非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运气遇见这样的人。
这样的喜欢或许不是如水晶玻璃一样不染杂质,但却如火焰一般如此炽烈,叫她即便无心,也忍不住受到火光的吸引。
“有时候,我忍不住怀疑,我是不是前世就认识你,所以今生才一见到你便不可自拔地沉沦其中。我如波涛中的一只小船,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我甚至不求你能回应于我,只要我能时时在你身边,陪着你做你想做的一切,我便心满意足。”
法意沉默了半天,方才说,“你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实在不必如此。”
“你相信命吗?我相信。我有时候觉得我这一生似乎都是为你而来,无论是我小时候吃过的那么多苦,无论是没有冻死在那个冬天,无论是我来到天云……凡此种种,似乎都是为了遇见你而铺设的九千级台阶。”
“你知道的,到了九,便是圆满,我遇见你,我这一生,便圆满了。”
“现在谈一生还太早,真到了你坐化的那一天,或许早就不记得我是谁了。我知道的,有些人的确有种浓烈的爱情,像火一样,一旦燃烧,便如同耗尽整个生命一样狂热。但终究逃脱不了情到浓时情转薄的下场,所以,你越是这样说,我越觉得你处在幻觉之中,并不真实。”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肯不肯带着我一起?”无砚的神情无比温柔,仿佛一位含情脉脉的爱人,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既然你要跟着我,那我也不勉强一定要你走,只是我或许不会保障你的安全,这一点,你该心里有数。”
“这是自然,我们赶快走吧。”无砚的神情很欣喜,她看得出来。
角震一直支棱着耳朵听着,但一直也没有对她示警,光凭这一点,就能知道无砚刚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并无刻意欺骗的虚言。在这样赤诚的一份感情面前,她的心中也有所波澜,再不能如从前一般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