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晨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理由，只得悻悻地作罢，耷拉着脑袋，静静地听墨瀚澜的奚落。

别说是墨瀚澜，就是钟晨自己也想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划上一个大大的叉。虽然之前，钟晨已经做好了垫底的心理准备，却不料自己竟连基本完成任务的要求都没有做到。

比起被责备，此刻钟晨心中更多的还是不甘，夹带着一丝茫然。

他不禁想要扪心自问，现在的自己是否真的有这个实力，是否真的能战胜这样的挫折。

虽然无论是重生前钟晨的年少时光，还是钟曜出现后的时期，钟晨都遭遇过各式各样的挫败，都忍受过各式各样的奚落与轻视，也都刺激着失败后的他不断地站起来，爬向更高的地方。可却没有任何一次的失败让他如此深切地感觉到自己与其他人之间的差距竟然远得这么遥不可及。

“看了你今天的表现之后，我觉得今天早上提及的要求，我需要改动。”墨瀚澜冷酷地说，“你做不到，我也不认为你能做到。”

语毕，墨瀚澜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向房外走去。

像是被无情地宣判了死亡一般，听到墨瀚澜的话后，钟晨眼瞳中的光有些溃散。

你做不到，我也不认为你能做到。

这么直白，这么坚决，却又说得那么正确，让他无力去反驳，像一把锐利的刀子直直地刺进他的心脏。他挣扎着想要拔出，可怎么努力都是徒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肆虐地涌出。就在他终于碰触到刀柄的那一刻，自己的手却忍不住颤抖，根本无法握住刀柄。

现在占据着这具身体的他是没有用，是做不到，是弱爆了，可是他真的不甘啊！

不甘落后于其他人鱼，不甘达不到自己的预期目标，更不甘就此被墨瀚澜轻视！

“再给我一个机会。”钟晨猛地从床上跳下，猛地一甩鱼尾追上已经走到门边的墨瀚澜，而后一把抓住他衣角。

“虽然，虽然我可能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弱得一塌糊涂，但我会努力。”钟晨正视墨瀚澜，眼瞳中写满了坚决。

“我记得我早上和你说过，我是在下达命令，不是在跟你商量问题。”墨瀚澜握住钟晨的手，往外扒开对方的指头。

“我会努力。”钟晨坚持道。

“你还是不懂得服软啊。”墨瀚澜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我希望今天之后你能记住，作为军人除了一味服从之外，更要学会预估。在面对超过自己实力的战争面前，学会自保，而不是硬拼。”

“啊？”听完墨瀚澜的话，钟晨一愣。

自他成为军人后，他的世界中就不曾出现过‘服软’这个词，也时时刻刻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加之钟明暄的铁血政策与魔鬼式的训练，更是剥夺了他除了服从以外的所有情绪。

什么预估，什么自保，他曾经根本就没有想过。

这个世界上他所拥有的就只是他自己一个人，自保了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鱼的寿命虽然很长，但同时，我们的性命也脆弱得太多。所以每一条人鱼都惜命，这并不是胆怯和畏惧战争，而是尊重生命。毕竟，死了就是死了，没有谁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墨瀚澜慢慢地说道，“我明白你劫后余生的那种感受，也理解你想要一步登天的心情。但是你现在真正所缺少的，是享受生命，享受生命带给你不一样的人生。我并不希望我手下的士兵只是受仇恨驱使的冷血机器。”

“我已经失去过一个人了，而现在我不想你继续步他的后尘。”

“我……”钟晨说不出话了。

很早很早以前，在他刚刚被钟明暄收养，还不曾成为军人之前，他也曾幻想过自此后美好的人生，也曾幻想过钟明暄会成为那个最懂他的人。在每次他遭遇痛苦的时候为他缓解痛意，在他欢笑的时候跟他分享喜悦，在他最压抑的时候告诉他不必这么逼迫自己，在他死后也一直记得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他一直渴望着有一个人的出现，让他真正的解脱。钟明暄给了他这份希望，却又带给他最深切的痛苦。所以在一切背离他所期待的发展之后，他才会对钟明暄抱有如此强烈的执念，所以哪怕重生后他也不曾放弃过重新回到他身边的念想。

都是孽缘啊。

钟晨忍不住长叹。

他期待的人辜负了他的期待，而他无法期待的人却带给了他期待。

要是墨瀚澜再早一点出现，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而现在，一切已经无法逆转。纵使他有千万的感动，也已枉然。

可钟晨终究忍不住驱逐这份慢慢溢进自己心中的温暖：“我会试着以你的方式生活下去。”

只是在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地方，覆在他心脏表面的寒冰已经开始有融化的意思了。

“明天之后我会帮你做强化训练。”墨瀚澜的语气又恢复到之前的冷冽，不过话语中却染上了一点暖意，“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