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长天就笑道:“一会叫老曾弄点玉米面去。你别嫌弃这个寒碜。要不是老曾,连里面的玉米面也没有。不是红薯粉就是麦麸。红薯粉他们淘洗红薯不干净,或者是晒红薯干的时候沾上了土。那个面啊,到嘴里就别提了。麦麸可比那个强。”
正说着,老曾就提了一捆柴和几斤的玉米面进来。
林雨桐接过来,赶紧递了两斤粮票过去。
“你这孩子,这不是打你大叔的脸吗?”老曾坚持不要。
林雨桐给他塞到兜里,“曾叔,大家都不容易。本来就麻烦了您,您再这样,我们就更过意不去了。”
老曾也没把粮票掏出来,对着印长天无奈的笑。
“拿着吧,老曾。你儿女这些年孝敬你的,我也没少占便宜。”印长天就笑着道。对于林雨桐的会来事,还是很满意的。
等把老曾送走,林雨桐才翻出腊肉来,这都是猪腿肉,下锅炒了就香的很。
“弄这些费了不少心思吧。”印长天看向四爷。这孩子才多大,来这一趟不知道要准备多久。光是淘换这些东西,就不容易。
“没事,我插队的地方,紧靠着小兴安岭。这些野物不少。”四爷低声问道:“看还有没有叔叔伯伯要请,桐桐手艺不错,还有几瓶好酒。这些年儿子们不在身边,少不得大家的帮衬……”
四爷还说了啥,林雨桐完全没听到。满脑子都是‘桐桐’‘桐桐’。
老夫老妻了,还被这一声‘桐桐’给叫的心猿意马,面红耳热,险些切到手。
等回过神来,父子俩已经不在屋里了,显然是去请客了。
林雨桐干脆将这个猪腿都给切了,见门边挂着辣椒串和大蒜串。就干脆连这个一起下锅。
瞬间,屋里就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父子俩请的客人陆陆续续的到了,十多个人,满满当当的挤了一桌。筷子碗都是自带的。连凳子也是。
叔叔伯伯的叫了一圈。
四爷陪着这些人喝酒。林雨桐进了里间,从空间里又拿了些挂面出来。
就着油锅,炒了葱花。然后盛出来,添上水。一人一碗汤面条,就是主食了。
“可算是吃到一顿人吃的饭了。”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喊道。
“徐大炮,你消停点。”一个带着眼睛的老人,吃的慢条斯文,“你那嗓子,再把人家小姑娘吓着。”
被称呼为‘徐大炮’的老者哈哈大笑,似乎能将房顶上的土给震下来,“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小姑娘一看就是老印他们家的人。大方!不是那扣扣索索的小气鬼。”
这年月,肉和细粮的伺候着,谁舍得啊。
那戴眼镜的老者冷哼一声,“就是上次没给你一根烟,你记到现在。是三年了还是五年了。到底谁小气。”
林雨桐失笑。这些人聚在一起相互挤兑,还挺有意思的。
十几个人分了三瓶酒,谁都没有醉意。
早早的都离开了,给人家父子说话的空间。
晚上,林雨桐住在里间,他们父子睡在外面。隐隐约约的能听见说话声。
“这些年,我大哥大姐也没来看过您?”四爷问道。
“是我不叫他们来的。”印长天躺着,手却放在被子上面,摸着被子上面盖着的崭新的羊皮袄。“你大姐也下乡插队了。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家内蒙,骑马走上一天,连个人烟都看不到。哪里敢叫她瞎跑。”
“等你大哥到了下乡的年龄,就去了陕北。我的一个警卫员,刚好在陕北地方上工作,知道了你大哥的事,就安排你大哥当兵了。去了云南。当兵更是不自由。哪里来的了。”
“你二哥……当年我走的时候,他也才十四岁。等你大哥也要离开家了,就送他回了老家。老家你奶奶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要是活着,如今也快八十了。我叫他回去替我伺候你祖母去了。”
印长天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不管是天南还是海北的,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我这心里就是踏实的。就是你啊……这些年不知道你的消息……有时候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饱,能不能穿暖。”
“如今看着你好好的,就好了。我也心也能放心了。”
四爷问道:“老家在哪啊?”
“山东。”印长天长叹了一声。“接到你哥哥姐姐的来信,我从来不回信。我这个地方……还是别给你们招灾的好。”
四爷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憋屈的难受。他最开始听到没人来探视的时候,心里还不得劲。如今一听,天南海北的,来一趟真的不容易。这倒也真不能怨怪谁。谁让咱刚好赶上这世道了呢?
“走的时候,父亲把这些地址都给我。”
印长天呜咽了一声,“也好,再没人出面联系……这个家……就真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