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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非凡在五十七岁之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从前小时候给大户人家做奴隶,到后来给地主做长工。没有哪天不是从挨打挨骂中度过,府里的小姐丫鬟谁有不如意都拿他出气,用他自己的话说以前混的狗都不如。年岁大了才得到程期一个孩子,长期营养不良媳妇儿跟着受罪,其他几个孩子都过早夭折只有程期坚强的活下来。所以程非凡格外疼爱程期,基本属于有求必应。以前的人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穷人孩子穷养活,富人孩子富养活。
但在程非凡这,虽然自己穷却从来不苦着程期,自己和媳妇儿宁可节衣缩食也要先给程期买许多的东西。因此尽管家庭清贫,程期从小到大也没受过什么罪。程非凡一辈子不如意就求个安稳,程期渐渐长大别的没学会唯独和大院儿里的小孩子们学会了嚣张跋扈那一套,程非凡不是不知道,知道也无可奈何,任其骄纵成了习惯。
一直到了二十多岁程期都一事无成,更别提有哪家姑娘会看上。程非凡着急的不行,和妻子到处求人总算是在程期二十八岁的时候为他说了门亲事,姑娘家里条件清贫,父母双亡在别人家做短工,可为人老实,看着本本分分。程期也中意,和姑娘谈了几次之后就定了这门婚事。
程非凡本想着程期结婚以后就会好好过日子,那会正值改革,程期又得了一个儿子。老两口高兴的不行,程期提出想趁着改革的机会出去闯闯,程期的老婆不同意非要跟着一起去。程期一想要拖着一家三口去打拼想想都是累赘,两个人僵持不下就冷战好几天。程非凡看不下去了,和媳妇儿商量下,实在不行就把程凛要过来让自己带,让程非凡和自己老婆出去,反正两个人打拼机会更多挣得也多,再加上自己和媳妇儿紧紧带个孩子也不算难事。
然而程非凡没想到程期的确是跟上了改革的潮流,但是没能吹到改革的春风。
他是带着一屁股债在过年的时候悄悄回来的,一起来的还有哭哭啼啼的儿媳妇,程非凡这才发现儿子头上还裹着纱布一只眼睛还乌青着,百般追问才知道他出去以后压根就没好好做生意,欠不少外债不说还得罪了不少人,出去时给他带的那些钱全都被他挥霍的一干二净。程非凡问他得罪了什么人程期就是不肯告诉,最后程期的老婆韩娟道出原委,原来程期出去后手脚不老实,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就走不动路,前两天看上一个清秀的姑娘和兄弟们一合计就灌了药直接拽着人家去了酒店,没想到那姑娘来头不小和酒店的人都认知,人还在前台呢直接叫了人把他们几个揍了一顿,放言只要在x市一天见一次揍一次。程期吓得屁滚尿流当天就坐火车赶了回来,韩娟知道以后一边哭一遍骂也跟着回来。
x市是不能去了,程期还欠了不少高利贷,程非凡愁的头发白了一片。这还不算完,追债的人常常堵到家门口拿着菜刀钢管一闹就是一天,程期躲到里屋不肯出来,外面只有程非凡老两口挡着。韩娟抱着程凛日日以泪洗面,天天挂嘴边就是我不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这几句话反反复复。
程非凡到底不比年轻时候强壮,很快就在争斗中被一根钢管砸了头,血流了一地,吓得追债的几个小年轻互相看了一眼赶紧跑了,程非凡的老伴坐地上哇哇得哭,村里村外都跑出来围观就是不敢有人上前帮忙,没得再惹上事咋办?程家儿子可不敢招惹啊……
迷迷糊糊中,程非凡听到了那个对他后半辈子影响最大的声音,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就像是在漫无止境的黑夜里终于发现的一点点光亮。
“欢迎光临交换行,在这里你能用你身上所有的东西来进行交换。本店出售概不赊账。”
朦胧的视线里,米雅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紧身旗袍坐在一个柜台前,旗袍上用金线闻着一朵朵盛开的花朵,花蕊交织错杂,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品种。但是一眼看上去,就是让人移不动视线。
米雅对着仍处于混沌状态的程非凡微微一笑,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有十分想得到的东西吗?我可以帮你。”
“沛沛,发什么呆呢?”林真玫戳了戳望着窗外出神的女生,手里还拿着一包辣条吃的带劲。
柳沛转过头,嫌弃得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辣条,“你怎么开始吃这玩意了?”
“好吃呀!”林真玫歪歪头,“你怎么了?从上节课开始就在发呆。”
“思考人生。”柳沛淡定得回复。
“……”
“那你都思考出什么了。”楚然本来在对物理测试答案,听到这句话抬头问了一句。
“嗯……”柳沛想想,“生命的价值与财富到底能不能划对等关系。”
“你是不是上次被你的政治成绩刺激到了?”林真玫赶紧摸摸她的头,“没发烧吧?”
“去你的!”柳沛翻了个白眼拍开她的手,“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变得更有价值么?这个问题多有意义。”
“我的意义就是吃遍美食,”林真玫举起辣条,“这就是我人生最大的追求!”
“那要因人而异,”楚然悠悠得支起下巴说,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得盯着柳沛,“比如有的人一生都在追求财富,对他而言或许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争取到更多的财产,在他们眼里他们的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得到更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