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则坐在床上,抱着双膝,问:“现在人们不去教会了吗?”
从盥洗间里出来的二号看也没看祂,蹬掉靴子,猛地躺倒在床上。在撒说话之前,他将棉被卷成了卷饼,整个人都缩在里面,只露出毛茸茸的头顶。
这拒绝的态度实在太明显了,但是撒不是他能这样拒绝的人物。几秒后被子下的二号只感觉身上一沉,某只鸟爬上了他的床。
“现在的人也不信神了,就像你现在不信仰我一样,是吗?”撒的声音穿过棉花,闷闷传来。
二号回答的是静默。
认真等了一分钟,撒终于忍不住,一把掀开了二号的被子。
“他妈的以为我不敢打你吗!”因为心情不好变得有些暴躁的二号低吼道,示威一般挥舞了一下拳头,撒抓住他的拳头,被他带着倒在床上。
一人一鸟在床上纠缠了片刻,撞得床板吱呀吱呀响,在隔壁邻居敲墙抗议之前,他们气喘呼呼地停下动作,而撒整个人已经骑在二号腰上。
连隐形眼镜也无法遮掩,银发神明的双瞳在黑暗里越发明亮,祂漠然看着二号,命令到:“回答我。”
“发现这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所有恼羞成怒?”二号讽刺祂,“走在大街上没有被无数人膜拜觉得委屈?既然是化石就乖乖呆在土里面或者博物馆岂不是更好,我保证去博物馆膜拜你的人不会被去神殿膜拜你的人少呢。”
“为什么不信神了?”撒问。
“没好处的事,”二号要把祂从自己身上推开,“为什么要信?”
然后他发现撒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有点茫然。
“没好处……当然也要信啦。”撒说。
“……”
二号再一次感觉到,横亘在两人逻辑之间那道深深的,深深的,深沟。
这回撒没有等他理明白两人逻辑之间的分歧点在哪里,接连不断地抛出了更多的问题。
“难道你不相信苦难之后会有救赎?”
“……”
“难道你不相信公正将会洗清冤屈?”
“……”
“难道你不相信情人间会互相忠诚?”
“……”
撒深吸了一口气:“难道你不相信,不义者会得到惩罚,而义者会得到奖励?”
“难道……”
二号伸出手,捂住了撒的嘴,堵住神明接下来的话。
“你要把别人都吵醒吗?”他说。
撒住了嘴,但是二号看到祂的眼神,知道这位神明依然在等待他的回答。
因为对方过于认真的态度,二号只能跟着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些好笑的问题。
就以二号短短二十多年的社会经历来说,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只是从一个苦难里跳到另一个苦难里,从未有过救赎。公正更是罕见东西,所谓公正的代表人,那些德高望重的法官们很多裁决给他的雇佣兵同行带来不菲的收入。出轨至少在他们那些上流社会雇主身边是常态,根本不会引起重视,至于好人好报坏人坏报……
二号往窗口一指。
“庄园里住着的那位查理德·尕德先生,就我的情报渠道所知,是一位真正的好人。不犯罪,连交通规则都不违犯,他和其他富豪一样做慈善,但除了宣传出去的外,私底下还默默帮助了很多人,却从不向别人提起。至于他目前的对手,西果集团的萨克逊·比曼,也真的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坏蛋,这一点光看他用谋杀来对付自己的对手就能明白。”二号把自己从撒身下折腾出来,抬起头说,“他们两个人竞争的结果,是宝莱绅集团下属的酒店餐馆生意萧条,查理德·尕德本人差点一命归西……至于后天的西大陆财团联合会的入选资格,听说萨克逊·比曼已经买通了推荐人。
二号看着撒。
“你说,他们谁会赢?”
“查理德。”撒说。
“因为你要我帮他?”二号再一次嘲讽。
“不用你。”
撒离开了二号的床,漂浮在半空中。
祂看起来战意正盛,不仅双瞳如太阳般明亮,垂下的发丝也在黑暗里焕发出淡淡银辉,无风自舞,好像有什么在祂背后展开。
“无信者,你以为这世界上为何要存在神明?”
“我怎么知道。”
撒没有自问自答,祂看着二号,又一次重复,“查理德·尕德会在后天拿到他想要的资格。”
“打赌吗?除非奇迹,我站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突然认真个什么劲的二号往后倒在床上,懒洋洋地说。
“我赢了你会信仰我吗?”他听到撒低声说,“他一定会拿到,因为……”
回到自己床上的撒没有把话说完。
因为……
……我就是奇迹。
撒狠狠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