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啊，电视剧里那些看到自家长辈对着某某人客气，结果引得小辈不忿出言讥讽的事儿，魏凌还真是没遇见过。

入了城后，城里的普通人更是多得数不胜数。整个城中，除了留出了一米多宽的走动通道，街道两边，以及那些房子里，全都是人。

这些人比外面那些人也好不了多少，都是衣不蔽体，形容消瘦。最多就是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比城外那些睡在大树下、沙土上的人稍微好一点儿。

尽管急着去见慧觉尊者，魏凌还是忍不住问上一句：“贵寺……一直都是如此接纳这些族人吗？”

觉贤大师闻听魏凌称这些人为族人而非凡人，先是一愣，之后才是笑颜相告：“魏峰主许是许久没在大陆上走动了？如今天凡两界的壁垒已经被打破，各处的盟友都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其中……”似乎是说到了不可言说之处，觉贤大师犹豫着停下。

魏凌心下一动，强压下胸腔中升起的不安，轻声道：“大师是想说在下宗门之事？”

觉贤大师有些惊讶地看向魏凌：“魏峰主是否已经得知了消息？”

魏凌顿住脚步，半晌才沉声道：“是。”

觉贤大师叹息一声：“事已至此，魏峰主再想也是无济于事了。不若与贫僧的太师叔祖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觉贤大师神情悲痛，眼圈都泛起了红，“这浩劫，终究是避不过去了。”

魏凌一时间呼吸都无法保持平稳。

他至今为止其实都不知道万宗门具体发生了何事，他身边的所有人都瞒着他，连邵岩都没有跟他明说。他方才回答是，不过是想让觉贤大师透露一下宗门的消息，却未料对方开口就是如此沉重的语气让他勿要多想，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手下不觉用力，直到陆无尘蹙眉闷哼，魏凌才猛然惊醒过来。

“魏峰主？”见魏凌没有跟上来，觉贤大师回身看向魏凌。

此时魏凌见自己心慌之下伤到了陆无尘，一时又急又气，连忙给陆无尘渡些仙力入体，又腾出一只手给他喂了一颗灵丹，才抬头回应觉贤大师。

觉贤大师没想到魏凌对一名弟子竟紧张到这种地步，心下十分感慨。

众人走到寺门口的时候，恰好有送饭布施的慈恩寺弟子从寺中出来。觉贤大师将魏凌请到一旁，让布施的弟子先行出来。

魏凌心疼陆无尘，又心急宗门师兄弟，面上不由表现几分。觉贤大师有所察觉，便宽慰道：“魏峰主放心，这位小友不像命薄之人，想来定能逢凶化吉。”

魏凌想要回话，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如今的心情，连道句谢都觉得费力。于是便勉强对觉贤大师笑了一下，没有出声。

寺中布施的弟子络绎不绝，走了足足半柱香还没有走完。那一车车的粥桶和御寒衣物多到连魏凌都忍不住咂舌。

等最后几辆运送药草的车子被推出后，觉贤大师对行礼的弟子点点头，带魏凌进去。

刚一踏进寺院，魏凌就明白了这寺中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物资。

原来这寺院从外面看，不过五六亩地的占地面积，寺中却足足大了数百倍不止。

“一直听闻慈恩寺有让芥子纳须弥的功法，如今一见，果真妙不可言，夺天地之造化。”魏凌真心夸赞。

觉贤大师笑道：“魏峰主过誉了。这都是本门先辈留下的功法，可惜吾辈愚钝，经年只能领悟其之一二，不能达到真正的芥子纳须弥境界……哎。”

“大师不必妄自菲薄。”魏凌听出觉贤大师话中几分遗憾心酸，心下也是感慨。

众人一路前行，路上觉贤大师让身后的弟子自行散去做事，独留了一名弟子跟着。然后带着魏凌他们前往一处偏僻所在。

那地方确实偏僻。

这慈恩寺中，有山有水，还有良田无数，房屋百座，而那地方，独居一隅，苍茫寂寥。

行至门前，觉贤大师和身后的弟子行礼离去，留下魏凌与陆无尘站在门外求见。

房门应声而开，魏凌抱着陆无尘进去，微微一个侧头，就看到左边木床上盘腿而坐的老者。

“这……”魏凌骇然。

慧觉大师念了声佛号，笑道：“魏峰主不必惊讶，生命有穷尽，即便是修行之人，若不能有生之年练成仙身，都终归会有这么一天的。”

眼前的老者神情枯槁，气息微弱。任谁也无法将这样一位将死老人与两年前的那位尊者联想到一起。

魏凌心下骇然的同时又觉戚然。

连慧觉大师这样的前辈都受此重创，可见这次的对手之凶悍。

“你其实并不知道万宗门一年前的变故吧。”慧觉大师招了招手，让魏凌将陆无尘放到床上躺好。

“晚辈确实不知。”魏凌坐在床边，凝视着陆无尘昏睡中尚不得安定的容颜。

慧觉大师忍不住叹息：“以你如今的修为，老衲没必要瞒着你。你也不必自称晚辈。说起来咱们两派上万名弟子，天纵之资的并不少，但你是这万年来唯一一名修成金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