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种硬汉,炼金乌却是没了寻仇的兴趣。他琢磨了一番,便让王家家主以及两位长老每人剁下一根手指,把这三根手指炼成了三位结拜兄弟模样的雕像,要他们将其供奉在祠堂之中,作为祖先享受香火。
说实话这个要求并不合理,但却足够厚道。王家家主当即答应了下来,并且在子孙之中选出三位改姓,继承金眼翁、黄梅居士和孙雪袖的姓氏。
人族继承妖族的姓氏家系,这实在有点滑稽。炼金乌琢磨了好长时间,始终觉得这事有点荒谬。但他却也不想再追究什么,就此离去。
若是按照那些睚眦凶恶之辈的想法,如此大仇定然要报个痛快。将仇人的子孙后代杀得一个不剩,才算是酣畅淋漓。但炼金乌这些年来修炼道法,深受熏陶,心中恶念已经散去大半。在何家那边又狠狠地报复了一下,如今正是心情甚好之时,遇到一群他看着顺眼的硬汉,索性也就算了。
拿得起、放得下,才是英雄好汉。
身为受害人,宽恕与否是他的私人权力,谁都无权对此指手画脚。
当炼金乌拜访张家的时候,总算遇到了对手——张、李两家当初参与劫掠云中仙府的那些子弟之中,竟然还有活到今天的,而且都成了道果修士!
这些老家伙当然不愿意为当初的罪行付出代价,所以他们的选择便是联合起来,纠集了一群高手,设下埋伏想要杀死炼金乌。
面对寻仇者,认罪伏法是一个出路,乞求宽恕是一个出路,拒不悔改也是一个出路。
只不过……这条路是死路!
炼金乌毕竟计略不足,便中了埋伏。被困在专门克制鸟妖的阵法之中,五六位道果修士联手主持大阵,借天地人三光之力化作源源不断的雷霆,要将他生生磨死。
面对绝境,炼金乌几次奋力,却都没能突围成功,反而连续受了好几处伤。无奈之下,他便拿出了当初吴解交给他防身的东西。
一颗黑黝黝微微发亮的珠子。
“此物名曰小霹雳,乃是颇为厉害的雷珠。”当初吴解是这么说的,“遇到实在顶不住的危险时,可以把它扔出去,记得自己要尽可能跑远点,或者用我给你的灵符护身。”
炼金乌被困在大阵之中,要跑也没得跑,所以他只好掷出小霹雳之后便催动了吴解留给他的灵符,一道璀璨火光护住了身体。
然后,天惊地动,日月无光。
当被震得昏头昏脑的炼金乌吐掉嘴里的泥土,从至少有百丈深的大坑深处爬出来的时候,大阵连同着那些设伏围杀他的道果修士们已经一起没了踪迹,剩下的只有一个庞大的凹坑,从天空中看去,就像是一颗星辰砸了下来,才会砸出这么一个大坑。
炼金乌懒得给敌人收尸——何况就算他想要收尸,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周围全都是浮土,别说尸首,就连一块稍稍完整的石头都找不到,哪里还有什么能够收拾的!
他正在这边休息,突然两道光芒倏忽而至,在他面前化作了两个气度不凡的修士。
左边那人面目颇为年青,英俊威武,头顶一股大气运冲天而起,气运之中更有氤氲紫气缭绕,一看就知道是个运气实力兼具的高手。
右边那人则是个高高胖胖很和气的中年人,背着一口大锅,看起来煞是随和。身上更有一种让人闻着就舒服的五谷调和之香,伴着清晰的烟火味道,显然是个常年在厨房里面厮混的人物。
这两人相貌气质都截然不同,却都有一股非同寻常的气势。炼金乌也算是见多识广,一眼便看了出来,知道他们都是已经踏过了生死玄关,成就长生的人物。
“你这妖鸟真够凶恶的!”青年看着周围陨石坑一般的景象,不悦地说,“寻仇也就罢了,为何施展如此凶残的手段?你可知道这一下伤害了多少无辜!”
炼金乌眉头一皱,冷笑反问:“我自己都生死关头了,哪里还顾得上无辜?何况就算有错,也要怪那些把埋伏设在这里的人,岂能怪我?”
青年眼中顿时怒气勃发,便要动手。但中年人却拦住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炼金乌一番,问:“我看你修炼的功法颇为眼熟,可是传说之中斗神一系的火部正法?”
炼金乌愣了一下,不料这人一眼看穿了自己的功法,点头应了下来。
“便是斗神中人,也不能滥杀无辜!”青年说。
“还要问清楚才对。”中年人说,“那么……你这功法如何得来?”
“自然是我家老爷所传。”
听到“老爷”这个词,两人的眉毛都跳了一下——能够让一位道果后期大妖尊称“老爷”的人物,不问可知,必定是阳神真仙!
“那你家老爷如何称呼?”
“我家老爷道号知非子。”
这六个字说出来,青年顿时脸色大变,之前的凶恶之意荡然无存,反而露出了几分惊讶和害怕之意,忍不住大声追问:“哪个知非子?”
炼金乌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却也没有在两位阳神真仙面前隐瞒的想法,坦然回答:“玉京派,冰云楼,知非子。”
“你胡说!”青年大叫,“知非真君是何等人物,怎么会有你这么差劲的部下!”
这下却是炼金乌愣住了,他自然知道“真君”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却怎么都没想到短短不到两千年,吴解居然已经成就了洞虚真君!
他想了想,拿出了一枚玉符。
催动玉符,吴解的身影出现在空中,温和地说道:“在下乃是玉京派知非子,我的门人若是有什么得罪的话,还请道友稍稍留情——当然,若是犯了什么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事情,尽可以将其押来玉京派,吴某身为正道中人,绝不会徇私包庇!”
身影消逝,青年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脸色忽青忽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中年人却哈哈大笑,一把拉起了坐在地上的炼金乌。
“原来你是吴知非的门下——早说不就好了嘛!”“……前辈认识我家老爷?”炼金乌一愣,小心地问,“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前辈可不敢当,我叫张广利,跟你家老爷倒也算是旧相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