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逸愣了半晌,还没待他回神,小鱼自顾自地挤了进来。一股淡淡的雅香从鼻尖拂过,潘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蓦然回头望去,她就站在那处,嫣然浅笑。
一切犹如虚梦,缓过神后,潘逸激动难安,他两三步冲过去,使了全力将她抱到怀里,颤着声语无伦次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定会回来……我知道……”
小鱼被他抱得喘不上气,咯咯的笑声断断续续。潘逸又忍不住在她脸上亲几口,抱起转了一圈又一圈,下脚一个不稳,旋着倒在地上。
两人抱作一团,好久没笑得这般欢畅。小鱼俯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眉眼,敛了笑极认真地说道:“这次我不走了,我会在这里陪你。”
潘逸如梦初醒,一下子凝了笑意,他伸手轻触她的腮颊,似乎在验这是否真的。
他做梦都想着这天,盼望她能回来,如今人就在眼前,欣喜是自然,可不知怎么的,惆怅之情悄然散开,潘逸默默而视,过了许久,蹙起眉头。
“可是我没法给你名份。”
他心怀愧疚,依荣国旧例奔者为妾,自要被天下人耻笑,他没关系,可她的小鱼怎能受这番委屈?
原来他是在忧心这个,小鱼哧笑,不以为然。
“我何必要这虚名?我喜欢你,哪怕没名没份,我也愿意陪你。等我们老了就回丹兰去,去看麟儿,到时我便赐你个驸马名头,如何?”
潘逸听后哑然失笑,收紧双肩,搂她搂得更紧了,他想:只要他们能在一起,世间虚名又有何碍?
正当情浓,忽闻一声喧杂,两人犹如惊梦,蓦然起身。
“怎么回事?”
潘逸疾步走到窗边眺望,满城的火把将漆暗中的城照成白昼。紧接,豆子突然撞门而入,扯了嗓子大叫:“潘大哥,不好啦!禁军围了咱们将军府,像是来抓人的!”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铁蹄声,火把围上了将军府。
不祥之感油然而生,小鱼开口还没能说上话,潘逸就抓着她的手,把她塞给了豆子。
“快!带她走!”
语毕,他猛地一推,将他二人推到出门外。紧要关头,豆子不容分说地拖着小鱼,疾步入了暗道。刚刚藏进去,就听见一阵铿锵,无数只脚凌乱急迫地从他们顶上而过。
小鱼吓坏了,这可比千军万马奔涌而来更令她胆寒,暗中豆子也不知所措,他像是从来没瞧过这般阵势,惊魂定后摸不着头脑。
几百御林军就如利剑破门而入。潘逸正倚栏眺望,手持一杯酒悠闲品着,见有人闯来,他未露惧色,一袭浅蓝锦袍随风轻扬,自是洒脱。
御林军入门后往两边排开,紧接又有一人跨门而入,身上鹤氅扎眼得很。
孟青抬眸看了眼潘逸,目光如针,直直地刺过去。见是他,潘逸放下手中酒,款步走到案边,抬了双手亮众人面前。
“我手无寸铁,麻烦各位也收了手中兵器。”
临危不乱,举手投足皆是大将之风。众人闻声收起剑锋。潘逸甩下衣摆,单膝跪地,拱手道:“臣相请。”
孟青眉间闪过一丝异色,似有不忍。片刻后,他上前半步,半举一块黄绸,厉色正声道:“陛下口谕,镇国大将军潘逸,通敌叛国,罪孽滔天,我奉命将您拿下押入天牢,择日候审。”
通敌判国?潘逸冷笑,他这般一笑,众人纷纷持紧利刃,准备来场狠架。没料冷笑过后,潘逸束手就擒,似乎早看穿其中门道,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杂乱脚步声又从顶上过去,将军府被搜了个底朝天,而“通敌卖国”的铁证正在暗道中。先前那些话小鱼听见了,豆子也听见了,两人面面相觑,沉默半晌。
不消半刻,上头声音渐小,豆子一个不注意,小鱼就起身逃了出去,他想去拉,却被她挣脱开来,之后一块木块卡在栓上,把他锁在了里头。
小鱼走到院中,抬头望向二,窗处已无人影,烛灯却依然亮着。身后“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她回头看去,见到了孟青,他如纤竹立在池边,隐在暗处的面容不知是喜是怒。
“孟大人,许久不见。”
小鱼欠身施礼,分寸不乱,如同遇过此处,无意中遇上熟人罢了。
孟青沉了脸,僵硬地走到她面前,狠狠的一掌落在她颊上。
“你这害人的妖,走就走,还回来做什么?!”
他瞪目怒斥,这一切皆是她的过错。
挨了他这一掌,小鱼面色如常,沉默半晌,她开口低声道:“麻烦孟先生带我去见陛下。”
话中竟有几分恳求意味,孟青却是一声冷笑。
“不说我也会带你去。”
兴许众人都没料到,走了大半月的和帝此时正在周国旧宫,歪在周王的王座上。顶上明珠高悬,嵌在圆拱顶中的北斗比天上还亮,他抬头望着,嘴里喃喃数数,一遍数不清,又数了第二遍。约莫十几遍过后,他想见的人终于来了,裹着黑袍,面容肃清。
“呵呵。”
两声嘲讽的笑回荡于此,众人知趣退下,留他与阿妩独处。
阿妩直勾勾地看向他,眼神陌生得很,就像从来没见过此人,戒备地打量一下。
荣灏理整襟口,正身坐直,随后朝她招手。阿妩款慢慢地走上前,离他五步之遥处停步,随后鞠身施一大礼,道:“参见陛下。”
彬彬有礼却是拒人千里,她在他面前都懒得装,抬了头依旧漠然。
“你怎么回来了?”荣灏一手托额,笑着问道。
阿妩回得随意,说:“无意路过此处罢了。”
话落,她又是一顿,换了副妖娆眉眼,莞尔道:“想来见你。”
荣灏听后微眯起凤眸,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之后,阿妩又道:“不过中间似乎有了些误会,只是与人说了几句话,却是什么通敌判国,陛下,您是贤君,这罪可不能随便给人扣。”
话音刚落,荣灏失声轻笑,好似听了个极好笑的笑话,一下收不住。
“我说,你真当我蠢如猪狗?”
他边笑边问。阿妩垂下眸,心中已明了,这最后一层纱揭开,便是千疮百孔的丑陋。她干脆不语,等他接下去的话,没料荣灏并未震怒,只是极平常地缓缓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