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洲的府自是比不上大荣宫,连年战火弄得瓦残漆落,入了门就如同入了寒窑,举目皆是斑驳。屋中无婢女,阿妩将墨色斗蓬挂上,然后点了烛灯。火光微亮,照不清窗边的影。
阿妩执上灯坐到镜前,然后拿了棉巾沾上玫瑰花油,细细地将妆拭去。唇上朱红已吃尽,隐约还有丝酒香,她一抿自觉醉人,不禁伸出玉手拉下几寸衣襟。
胸处点点殷红,如雪中怒放的梅。她轻轻揉了一圈,对镜嫣然浅笑。
“你还是去见他了。”
窗边的影出了声,游丝般地浮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阿妩手一收,攥紧手中的巾,然后瞥向镜中那枚虚糊不清的影。
她轻声哼笑,眉眼一弯,移了几寸目光,仔细地将半边黛眉擦去。
“孟先生何时到的?”
她问着镜中人,镜中人若有似无地扯起嘴角,隔了半晌回道:“刚刚。”
阿妩莞尔:“哦,多年不见,孟先生别来无恙。”
她说得无心,随意寒暄也懒得使力。
“孟先生,别光站在那儿,来,过来坐,我们好好叙旧。”
话落,她回眸。橙色烛光映衬了三分侧容,明明暗得很,可那双眼却似琥珀泛出淡金。
孟青似有犹豫,顿了片刻才缓步走来。鹤氅华丽,那副纤瘦的身躯沾了几分仙风道骨,自是不俗。
阿妩半眯起眸,似笑非笑。待他走近,她侧过身,抬起右脚搁上左腿,穿着紫红绣花鞋的小脚撩人地跷着。
孟青目不转睛,正身坐到圆凳上,旁边小案有杯热茶,不知何时备的。他低眸睨了眼,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就适时地将杯盏捧起,小心翼翼端到他眼皮底下。
孟青许久不伸手。阿妩笑道:“孟先生不会怕我在茶中下毒吧?”
她有意无意地挑眉,似有几分挑衅。孟青垂眸,面若有思,片刻,方才伸手接过。
茶盏上无意地沾了几许茉莉香,淡而清雅像是源自她的骨。他持盖,轻轻刮去茶上细沫,随后低头浅品一口。
“你找我何事?”
他的声音低沉,似凝在茶中。阿妩无视他的不悦,轻笑着道:“十年未见先生,甚是想念,不知当初阿妩托先生办的事,先生做得如何?”
她是指找蓝若这一事,可孟青压根儿没放心上,问起他便默声作答。
见此,阿妩已经猜到了,她未露异色,极为自然地左右换了脚搁上,这动静之间就飘出一股檀香气味,略带阳刚。
这是潘逸喜欢的味道,他常备香囊在身,为了压过厚重的血腥。
一刚一柔,两种香气交缠相融,孟青脑中不由浮现出一幕香艳春、色,他抖擞了下,缓过神后忙呷了口茶。
“孟先生,这不应该呀,当年我们不是说得很好?一转身你就忘了。”
听到这娇嗔,孟青极为鄙陋地哼笑一声,他怎么会与她为伍?说得他们像在一条船上似的。
“当初我也算帮过你几次,仁至义尽。今天我来并不是因为收到你的消息,而是想要回一样东西,不知妩夫人可有拿过?”
“哦?你说的是什么,我不知。”阿妩眨了两下眼,狡黠得很。
孟青眼神一凛,敛了和颜悦色。
“别装糊涂,我知道是你偷的,把玉佩还我,我们一笔勾销。”
他咄咄逼人,似有誓不罢休之意。
阿妩媚眼瞥去,抬起双手,来回翻掌。“孟先生,您看我哪里有拿过你东西?这玉佩不好好挂在你身上?”
话落,她眼一挑,目光流到孟青腰间。他腰处悬了一块口尾相衔的双鱼佩,羊脂玉制成,通体润泽。他低眸一瞥,见之怒意更甚。
“这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