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天有意,此时,云遮的月悄悄探头,月华倾洒,如水落下。他墨瞳炯炯,掬了那片银光,璀璨生辉。
阿妩收住了惊,转眼又多了一丝惧。宋玉峥的尸体还在那处躺关,或许他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月光阴冷,她觉得寒意森森,潘逸不能看到这样的她,只要记得善良无邪的小鱼。
潘逸愣在那处,无从开口。阿妩低下几分头,不知该留还是该走。最后她走了,与之擦肩而过,全当没发生。
潘逸也开了口,他问:“这么晚了,妩夫人在此处干嘛?”
语气淡淡,并无责问之意,听来更像关心。
阿妩留步,低声回道:“玉暄没回来,我睡不着。想到这里看看,就不定他就回来了。”
她有些心虚,也有负疚。
潘逸信以为真,玉暄搬救兵去了,这也走了大半个月,的确久了些。
“再等等,他会回来。”
他在安慰,阿妩却不答,她仍是心慌,怕他会上去一探究竟。若多说了话岂不是欲盖弥彰?
想着,阿妩深吸口气,一切交老天定夺。她故作镇定拾级而下,然一不留神脚底打滑,整个人后倒去。
“小心!”
千钧一发,潘逸从后托住她,以身为垫护她周全。阿妩“哎呀”一声,掌边被粗糙的石磨破了皮,顿时出了血。
潘逸见之心被悬了起来,他小心将她扶稳,然后拉过她的手看了又看。
“疼吗?”他蹙起浓眉,轻拍去黏在她手心上的沙,再对着伤处使劲地吹。
四目交错,光阴逆流。他这番手足无措,就像当年青涩少年时。阿妩看着她,不由抿起嘴。她沉默不语,似乎不想打破这难得的温情,然而缓神之后,她又极为冷漠地把手抽去。
潘逸一愣,随即失落。她似寒风,吹到他身边又转而行远。潘逸自嘲地笑了起来,拱手赔了不是,然后绝了余情,转身上阶。可是隐约有些不舍,他不自觉地转回去,无意间一瞥,又让他摇摆不定。
他看到小鱼突然弯□子,这副样子像在捧腹,也不知里不舒服。
他不由紧张起来,三步并一步地跳过去,扶住她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把他吓着了。”她摆手敷衍,可面上不像嘴里说得那般轻松。潘逸干脆让她坐下,只见她喘着粗气,额上沁出汗。
“早不折腾,晚不折腾,偏偏在这时候乱踢。”她咕哝着,生气却又不舍责骂。
他的儿在里面,已经能动了。他欣喜,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上。
“他在动?让我瞧瞧!”
潘逸兴奋,说话不由提声。看他聚精会神地仔细摸索,阿妩竟没法儿将他推开。
小娃在肚子初动时,阿妩就在想他知道后会是什么样,她一个人耐着寂冷,对小娃儿说:“爹爹不在,他在一定乐疯了。”
果真与她想得一样,潘逸憨笑,高兴得追着他跑,然后又趴在她腹上细听动静,再抬头时竟然像含了泪。
“我的儿……我的……”
他低声喃喃,不舍地抽了手。随后他侧首看着她,眼中悲色难掩。
千言万语都道不尽这般绝望伤心,他似被她所弃的犬,睁着水汪汪的眼,可怜地向她摇尾,他不敢靠近、不敢出声,只是默默相望。
这怎么像千军难挡的将军呢?阿妩轻笑,笑中隐约含泪。他有了反应,立马竖了耳朵,尾摇得更欢。
可是,他的小鱼没想收留他,她只是在笑他太傻,接着转过头不再搭理。希望消逝,他垂了耳,低头默声,心里呜呜哽咽。
当初说得毅然决然,什么前世、今生,除非锉骨扬灰,魂飞魄散,否则逃不出这段缘。
他明白,小鱼也明白,只是小鱼能忍得了痛,但他不行。
死寂过后,小鱼起身,见她要走,他说:“我灭了敌军三将,击退兵马十万。我会拿他的首级送你。”
言下之意,是她错看他了。他不像荣灏轻而易举掌兵握权,但他也不像她说得弱不可击。
小鱼听后停住了脚步,转过头莞尔而笑,之后又沉了脸色,冷酷且无情。
“这不是你要做的事,哪怕你做了,我也不会感激你。他的头我自已来就行,我只要你活着过你自己的日子。”
她似生了副铁石心肠,对别人的话漠不关心。她说要他好好活着,可从来没提及自己。孰不知深陷淤泥的人恰恰是她自己。
他不由问她:“那你呢?你有想过你将来会如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