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语:“不可能整个镇都变一个样。”
贺景夕话里有话:“跟人一样。”
一阵安静。
初语停下脚步,双臂撑在围栏上,望着那片寂静的,被黑色天空衬得深邃静谧的河水。贺景夕在她身边站立,敛住眼瞳里的暗流。
“你知道我出了车祸,那份资料也是你发给我的,对吗?”
贺景夕脊背一僵,随即自嘲般地笑出来:“果然是因为你要问我这些。”
就算是这样,他也因为她愿意跟自己单独相处而感到欣喜。他看着初语,坦然承认。
初语望着河面,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出了车祸,也知道任叔自杀的事,对于这些我难辞其咎。”贺景夕说,“我很抱歉,初语。”
这几天,她好像一直在被人道歉。初语自嘲地笑了笑。
贺景夕喉结滚动,又低声说了一遍:“对不起。”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那时候他头脑冷静一些,回来看她,现在是不是不会这样?她不会视他为陌生人,跟他划清界限,把以前丢的干干净净。连一个相处的机会都不给他。
初语摇头:“我之前说过,就算你没有离开我们可能也会分开。所以……那些没必要再提。”
贺景夕反驳:“你那只是在假设。”
“你知道这几年我学到最多的是什么吗?”初语看着他,吐出两个字,“现实。”
“先不谈你的家世背景,只说你。”她翻身靠在围栏上,抬手顺了顺头发,“你是个骄傲的人,不能说你当初对我没有真心,但是肯定有所保留。后来发生拆迁事件,你的态度在那个时候变得很明显。”
初语侧过身看贺景夕,白净的脸上一双水眸清亮无比:“其实你的内心多少有些看不起我。”
“我没……”
能果断的说没有吗?那时候他忙的不厌其烦,确实将她与任宝军那些贪婪丑陋的人混为一谈。不然也不会……
“不然你不会在接到我的电话时第一反应就是我在骗你。”
贺景夕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从那时起就注定了我们不会有结果。”
“你是不是……”他沉下脸。
“嗯,我心里有他。”初语痛快承认,“所以,再没地方留给别人。”
贺景夕声音冷了几分:“所以他怎么对你也没所谓?”
初语忽然笑了:“谁说没所谓?”
她要让那男人一五一十的解释清楚,关于“未婚妻”,关于他对她的态度。最后问他,到底要不要跟她一起。
她的眼里,不能有一粒沙子。
——
“咔嚓”。
从厨房倒水出来的叶深听到那轻微的开门声心中陡然一跳。等看见进来的人,神色又淡了下去。他轻咳一声,开口的声音有些哑:“你怎么来了?”
齐北铭看他苍白的脸色,挑起眉头:“生病了?”顿了顿,“啧啧,真是祸不单行。”
叶深喝一口水,没理他。
“听武昭说你今天去巴黎?”
“嗯。”
齐北铭有些不理解:“用得着这么费事?这两天你还没有把事情解释清楚?”
“说了。”叶深坐到沙发上,看上去有些疲惫,“但不是那样。”
那样是哪样?
齐北铭云里雾里。
叶深将杯里的热水喝完,起身回房间换衣服:“一会儿送我过去。”
——
甜品店里,一对男女临窗而坐。
“见到我很意外?”
叶深敛着眉头,没有说话。
郑沛涵不经意朝窗外扫了一眼,那个孔雀一样的男人正靠在车旁,叼着烟卷对她笑。她收回视线对叶深说:“你白跑一趟,初语今天没来。”
“她回家了?”
“她一直跟贺景夕在一起,你昨天不是看见了吗!”
叶深轻咳一声,双瞳像隔了一层雾,悠远平静:“不可能。”
郑沛涵凉凉地哼了声,态度缓了许多。
叶深似乎又想咳嗽,拿起杯喝一口压了下去。再说话时声音变得十分沙哑:“我知道她昨天没回来。”
“初语是回镇上了。”郑沛涵松了口,“她昨天跟我联系过,我知道她今天不会开机。”
叶深垂下眼帘,盯着面前的白瓷杯。
他眉眼轮廓很深,眉毛斜飞入鬓,双眼狭长有神。眼眸低垂时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打出一道阴影,十分撩人心弦。
绕是见多识广的郑沛涵也不免多看几眼。
她清了清喉咙,不觉声音柔了下来:“初语这人脾气就是这样。越在乎的越爱钻牛角尖。其实她平时挺痛快一个人,但是遇到某些事情你必须要给她时间。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她什么样我都见过,但是很少主动将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别人。”
叶深听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场景。蓝天,草地,假寐的男孩儿和低声饮泣的女孩。
嘴角,微微抿住。
“但是前两天,她告诉我,她难受。”郑沛涵缓了缓又说,“一直以为你们两个挺好的,忽然发生这么一出,你让她怎么想?你们……”郑沛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说:“反正,她要是真伤到了,你就别指望再把她拉回去。”
今天并非周末,上午十点,猫爪里寥寥几人。小敏和李清站在吧台里看着忙来忙去,实则在听壁角。郑沛涵声音越来越大,她们隐隐约约听到几句重点。两人对视一眼,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只见那边静了一瞬,几人都以为叶深正在蓄力准备发飙,他却神色柔和,像是洞悉了某件让他心情极好的事,开口的语调上都添了几分暖意:“麻烦你告诉初语,我今天回巴黎。”
郑沛涵一愣:“你……你干什么去?”
不是给她骂跑了吧!?
叶深眼里映出一片华彩,只重复一句:“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