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虽看似随意,每一步却都有如凌云飞渡,几步间已经到了里许开外,竟是从未有关的心神不宁。他找的历劫所在很隐秘,可是为何她每次都能找到?她究竟是谁?他一直以各种面目在人间游走,却从来没有暴露过真身,可是这一次,却暴露的很彻底……她大概是这天下,唯一一个知道他本来面目的人,这对他不利,很不利。他实在不该以本来面目,与任何人有交集。
其实这次的劫数虽然的确措手不及,却也不至于不能应付,他却有意无意的,用历劫这么严重的事情,陪她胡闹,由着她漫天要价……可是他竟分不清,这种奇异的情感,有没有朱蕤情绪的影响……
他越走越快,却是越走越不安,终于还是犹豫着回头看了一眼,遥遥的,那金甲琉璃盏仍旧杵在原地,隐隐流动的金光几乎映亮了那一方天空。
这丫头搞什么鬼?也不怕引来修士窥探么?他微微摇头,继续向前,已经走出了那山的范围……全没来由的,他心里忽然就是一沉,猛然停住步子,想了一想,转头就往回走,花朝月仍旧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刚刚他放在她手上的银票也仍旧平平的躺在她的手上,她根本就连一片衣角也没有动过。
可是金甲琉璃盏乃高阶认主法器,完全收发由心,此时外界并无危险,为何会宝光外露?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她的主人有甚么变故,所以激起了法器的护主本能……但金甲琉璃盏若当真被激发,威势必定惊天动地,此时却是似有若无,又似乎不像被激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一时竟心急如焚,心里飞快的回思方才的情形,她叫卖天师符箓,半真半假与他对答,字字珠矶,处处灵巧,古灵精怪……一直到他说“卖避难位置吗?开个价。”而她答,“你。”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她说这个“你”字时,那又顽皮又狡猾的笑容,那闪亮亮的眼睛……然后他答:“我不能出现在人前,你要我完全没用。”
似乎就从那时,她的神情忽然就不对劲了,可是她仍是开了法器放他进来……可是想起这些似乎根本没甚么用!这能证明什么?难道说她得不到他,所以变成了这样子?真是笑话……
饶是他聪明绝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看她泥塑木雕一般,全不知身体中是甚么情形,有没有危险,他的神识又不能强破法器读取她的意志……只得略略静心凝神,收敛气息,轻轻拍上金甲琉璃盏……几乎是在指沾光罩的同时,一股极大的力道弹出,他在空中连打了两个旋儿,才将那股力道卸去……
他真的惊讶了,只有主人濒临死亡,防护法器才会以如此不容分说的方式,拒绝一切外界的东西……来不及多想,他提声道:“你醒醒!”她充耳不闻,如果法器连声音也阻挡,那难道要看着她死?他一咬牙,用朱蕤的声音道:“花朝月!小花儿!小花儿!你醒醒!”
她一动不动,他又道:“我是朱蕤!小花儿!你醒醒!”她忽然微微蹙起了眉,似乎在分辩这声音……他心头登时就是一喜,这起码能证明,这结界并未阻绝声音。可是他又说了几次,她却再无反应……
饶他历数劫经数世,竟从未碰到过这么诡异的事情……一时束手无策,他索性道:“救命!救救我!”情急之下,已经换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眼神似乎微微转动,他精神一振,想想刚才的情形,索性一掌拍在自己的伤口上,用力极大,便闷哼出声……她的眼神迅速的转了过来,看的却不是伤口,而是他的……腹肌……
她真的不是装的吗?她从头到尾就完全像装的啊!
她双眼狼光太明显,目标太明确。他无语至极,可是胜利在望的时候,实在不能放弃,于是一咬牙:“你出来!我给你摸!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想摸多久就摸多久!”
很好,他终于沦落到跟朱大侠一个境界了,从出卖色相沦落到卖肉了……其实他真没指望自己这一句能有效,只是实在有点没好气,所以脱口而出,可是事实证明他低估了腹肌君的魅力,他一句话出口,她睫毛忽然一瞬,眨眨眼睛:“真的?”
腹肌做证,他听到她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居然满心欢喜……然后她利利索索收了法器,走过来,双瞳清亮亮:“你刚才说我可以摸?”
他侧头看着她,她身后,刚才他给她的银票,洒了一地……然后她毫不客气的伸出手,很好奇的捅了捅那很弹很韧又很硬的小方格子……他虽然很相信自己的判断,仍旧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刚才是不是装的?”
“什么?”她张大眼睛看着他,眼底一片清澈纯良,手却十分的肆无忌惮。他犹豫了一下,缓缓的分出一缕神识,一点一点侵入她的识海,然后愕然,她脑海中混沌一片,来来回回,只有他引水涤身那一幕,一遍一遍循环往复,自眉眼下巴走起,一路定格在腹肌上……他几乎风中凌乱……他从不知他有这么祸水,看他穿着衣服洗个澡,也能看出离魂症?
不,不对!也就是说,她的记忆,止于这一幕,然后又始于让她醒来的那句话:“我给你摸!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想摸多久就摸多久!”中间的一切,她居然全无记忆?
他想的入神,破罐破摔的不去理会那小手,谁知道才想到紧要关头,脐下忽然一凉,那小手摸够了腹肌,居然沿着人鱼线往下走,一直走到了不该走的地方!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惊出一身冷汗,好险!再近一寸她就要对他负责了!呃,也不是,好像是他该负责……到底是谁沾了谁的便宜,谁吃了谁的豆腐,这笔烂帐,真是……
他越想越郁闷,手也越来越用力,花朝月终于抬头看他,眼中分明写着“你不是说想怎么摸就怎么摸想摸多久就摸多久吗?”
他无声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她眼瞳清澈的像水一样,连一丝一毫的邪念都没有,她只是觉得他很美,所以向往,所以想要亲近,想要了解,这就好像一个爱花人低头嗅花的芬芳,完全无可厚非,错只错在,他是男人,而她是女人。
其实花朝月刚才的情形,真的十分危险,她在无条件放他进来的同时,已经失去了对金钱的执念……执念土崩瓦解,情念却未破土重生,所以她才会迷惑,她不会因此死去,却可能会因为无欲无求而变的浑浑噩噩,换言之,变成傻子。但是恰好在这时,她看到了他,他很美,美到无可挑剔,这种美超乎了性别,甚至超越了容貌……可是这种美对她来说,却全无意义……所以她无意识的挣扎,属于天狐血统中的痴情,与那种本能的求生的意念,令她挣扎,挣扎着想要寻找,寻找一个希望,寻找一样可以让她“活”过来的东西……她不知道他的美有何意义,潜意识中却似乎知道,这可以令她走出迷惘。所以她一直在盯着他,看尽他每一个动作,每一点美好……看到他离开,看到他回来……其实桃花眼君在她耳边说的话,她压根儿就没有听到,她的识海中,只是在一遍一遍的重演那幅美男出浴图,用这种视觉上的盛宴,一点点回味,一点点自救。执念灭尽,情念终于缓缓的破土而生,虽然只是一株极赢弱的幼苗,可是,毕竟挽救了她。
至于她为什么刚好在他说那句话的时候醒来……那真的只能是天意了,豆腐大神在上,他守了这么多年的嫩豆腐,注定要毁于她纯洁的狼爪……
这一刻,尚未认命的桃花眼君还死死的抓着她的小手……不给摸,她会不会像刚才那样?他想了很久还是不敢冒险,于是决定曲线救国,指指自己:“先找个地方,帮我包扎下伤口?”
她居然没有拒绝:“好啊!”
于是她收了金甲琉璃盏,随随便便的拣了拣银票,然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找了块空地,他刚才已经把自己洗白白,所以可以直接上药了,可是他取出药之后,她就一倾身,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姿势很像……强吻。
你不要得寸进尺!某君终于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