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晓云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目光望向暂时压制住云锣虫而靠近的流月居士道:“……我凋敝之身……得居士援手……给予安身……之所……有雪仙……不计较……与我相交……居士又教导我……教导我知……事……明理……”
潘晓云说着说着瞳孔有些涣散,流月居士见状亦面露悲色。
“旧日……曾于我……如梦魇……难以喘息……日夜难安……”说到这里,潘晓云忽然面上露出一丝微笑,只听她继续道:“但今日……心结已解……再无……所憾……亦是不悔……”
所有人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均是以为潘晓云言下之意是指她今日赴死之举,是因日夜难安、深情无望而行的解脱之举,一时心中沉重。
“痴儿,你当真无憾?当真不悔?”一个略微疲惫,却温和的声音自邵珩等人身后传来。
邵珩回首一看,是慈云斋斋主水明安。
开启封印与种下巫族印记,均需要耗费水明安大量法力。当时即将功成,邵珩察觉地面异动,便听从水明安安排当先离开。
而水明安则需调息片刻,方才令灰袍人有离开之机。
水明安神思疲倦,但目光清澈,神情尚算平静,只是偶尔闪过一丝黯然。
潘晓云听到水明安的话,面上笑意愈发安详。此时,她双目之中仿佛亮得如同天上星,两颊亦泛起点点血色。
众人见状,均知此乃回光返照。
“是……是的……弟子今日顿悟……已无心结……佛道慈悲……我今日救人……不负佛门……亦不负己心……”潘晓云安然道。
沈元希闻言一怔,邵珩肃然起敬。
水明安仔细看了看潘晓云神情,确定她这些话出自真心,面上悲色消散,露出微微笑意:“好,好……”
她心中既欢喜又悲伤,欢喜得是潘晓云终于看开一切,悲伤得是若今日得以保命,未来说不准潘晓云亦能成就一代宗师。纵然以水明安多年静修涵养,也禁不住觉得造化弄人。
潘晓云终是含笑离世。
雪仙哭得不能自已,萧毓情绪亦是大起大落。邵珩恐萧毓悲伤过度,施了术法令其昏睡。至于潘晓云后事,却由慈云斋自己安排,他与沈元希做不了什么,也只能在庄严佛颂之中静默观礼。
慈云斋不兴将殒命弟子送去转生之事,一切皆随世间缘法。
凛冽寒风之中,沈元希背负双手,静立松柏之下,目光注视着苍茫群山、皑皑冬雪。
邵珩知道师兄此时心中定然有些不平静,不然不会不顾伤势在此地吹冷风。
莫说沈元希,就是邵珩心中亦难以平静。
虽然潘晓云自言心结尽去,再无所憾。但凭今时今日的邵珩还不能看透生死之事,死亡于他而言仍是世间惨痛之事。
更何况,那个外表柔弱的女子心底所隐藏的如山海深重的情意。
神州万里,红尘滚滚,痴人无数。
又有多少人能堪破淡然,逍遥此身?
又有多少人执着一生,终扑朔成空?
山风呼啸而过,猛然间邵珩想起宁青筠,更对沈元希此时内疚、复杂的心境感同身受。
一时的心软,或可能是错,却也可能给人温暖。
此间平衡,永世无解,全凭一心。
沈元希对情事淡薄,自然是他全心向道的缘故,但不代表他断性绝情,对旁人毫无动容之心。
他会为潘晓云之死感伤,会为自己没能救下她性命自责,可又偏偏却确实对她无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倘若潘晓云未曾堪破,死后魂灵若有知,才是最为伤人。
想到潘晓云临终所言,邵珩似乎终于觉得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可不知不觉之间,他面上也浮起些许茫然。
邵珩与沈元希并肩而立,沉默良久。
无论他二人日后成就如何不可限量,太上忘情也好,站在何等高度也好。
今时今日的两人,终究还有许许多多看不明、堪不破之事。
PS:嗯,我自己本身并不喜欢明知是死路还是黑到底的感情,如果不是剧情需要,我是想写小潘同学一番顿悟甚至成就宗师未来还能踩沈师兄一头那种……新的一年了,希望大家在人世间得偿所愿,爱的有尊严,也能得到足够尊重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