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之后的邵珩,想要施展神霄紫雷剑诀,也需耗费不少精力。
他持剑走到那个焦黑的、闪烁着电弧的深坑旁,心里狠狠地沉了下去。
深坑之中,只有一片破碎且焦黑的衣角,而傅安宁却消失无踪。
神霄紫雷剑诀的威力,邵珩自己再清楚不过。
若这里是其他修为较低的人,也许真的会在神霄紫雷剑的摄人威力下灰飞烟灭。
但换成傅安宁,这个可能性就几乎为零了。
能逃脱神霄紫雷剑锁定而离开的,唯有万里乾坤符宝,方有可能在瞬间摆脱飞剑锁定逃离原处,挪移至万里之外,同时神霄紫雷剑诀无法追踪的地方。
这种万里乾坤符宝极为珍贵,只有传闻中分神期的修士才有可能制作,就是存微山整个宗门上下也没有几张,还多是当年祖师存微真人所遗留下来的。
其余大派之中,包括擅长符道的钟柳派在内,也只有寥寥无几的数张万里乾坤符宝,也都是前人遗泽。
傅安宁手中竟然有这样的宝物,愈发说明了敌人背后是何等深不可测。
然而眼下,邵珩却无力去思考这些过多的东西。
烈日炎炎,但邵珩从头到脚都冰凉彻骨。
这一局,他彻彻底底地输了。
“嗖嗖嗖!”剑光破空而来,先前神霄紫雷剑诀的动静仿佛黑夜中的一盏明灯,指引着执法队弟子的方向。
经过战斗的山林中狼藉一片,宁青筠青衣上血迹斑斑,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地几乎感受不到。
带队前来的是清武真人。
他也是太岳真人座下的弟子,是上官诚泰的师父清孟的同门师兄。
清武真人人如其名,一声醉心修炼,为人少情寡欲,甚至对着师尊和师弟也极为冷漠。
那一身黑衣,印衬着清武真人阴沉沉的脸色,昭示着他并不会因为邵珩与他师侄关系匪浅而有任何和蔼的想法。
太岳真人当初一心想找一个能继承“重剑”的徒弟,清武虽比不上后来的上官诚泰更合太岳真人心意,但其资质也是绝佳之人,竟循着太岳真人的指点,自己走出了一条迥异于存微山其他弟子的剑道。
他的剑,冷漠而狠辣。
加上他铁面无私的性情,得太律真人大家赏识后,负责统领存微山森严的执法弟子一列。
任何犯了错的弟子,在他面前,都只能乖乖就范。
但存微山中对他的评价,却并没有太多的负面。
因为,清武真人从不徇私,他对待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绝不会针对某一个人严办或者松办,只依照存微律例来处理。虽然清武真人严苛且不讲情面,就连自己师尊的求情都敢驳斥,但存微山上上下下,对他终究是服气的。
然而,如这一切传言都是真实的。
对邵珩而言,却是大大的不幸。
就算邵珩是真正杀害了清言的凶手,清武也不会因此对他有任何个人情感上的偏移。
他此来,只是因为有人自知返峰打伤看守逃离,触发了存微山难得一遇的“绝杀令”。
清武真人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周围情景,心中也不禁对神霄紫雷剑诀的威力而感到感慨。
剑诀的目标周围草木先前还是焦黑一片,但在他们御剑而来落地之后,不知是受到了震动,还是有风吹过,那些保持着原本形态的草、木、树、石刹那间化作飞灰。
山林之中,方圆百米,再无一棵站立着的树木。
邵珩背对着清武真人,目光凝滞在那一处巨大的坑洞中。
他的背脊好似弯了一些,又好像没有弯。
清武真人第一时间发现了邵珩,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地上昏迷不醒的宁青筠,当场示意身后一名女弟子上前查看宁青筠的伤势。
在得到宁青筠依旧活着的信息后,清武真人让那弟子护着宁青筠退到一旁替她疗伤,上前一步道:“邵珩!你本是戴罪之身,竟还敢从知返峰内逃离,你可知会是什么下场?!”
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绝杀之令,让清武真人也不由多说了几句话。
清言死的那日,是他亲自带着邵珩去的存真殿。
如果要问清武心中对此事有什么看法,怕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邵珩缓缓抬头,丹田之中真气在迅速地凝聚着。
神霄紫雷剑诀耗费了他太多真气,清武真人更不是泛泛之辈,此时的邵珩未必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邵珩也未必愿意拔剑对上这些同门。
邵珩心中尚存最后一丝希望,转过身,看着前方投来或厌恶或不屑或同情或好奇的复杂眼神,轻轻道:“师叔,如果我说,是有人故意设下陷阱,逼我离开知返峰的呢?”
清武真人瞳孔微微一缩:“什么人?什么陷阱?”
邵珩嘴角闪过一丝苦笑:“有人拿清阳师叔和宁师妹的性命威胁,我不得不如此。”
“清阳受了剑伤,尚未苏醒。但宁师侄身上的剑伤,我如果没有看错,应当是来自你的天机剑。”清武真人目光如炬,只往宁青筠身上看了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关键,沉声道:“更何况,知返峰本身警卫森严,宁师侄是否清白,还在两说。”
邵珩清隽的面上神情渐渐淡了下去,仿佛一切情绪都剥离离去。
清武真人一向铁面无私的人,想到绝杀令,想到死去的清言和那个花白头发的太皓师叔,仿佛终于有了一丝恻隐而道:“邵珩,你若想保命,就乖乖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
“你戴罪之身逃离知返峰,此为叛宗之举,绝杀令已下,你本罪无可恕。但是,你若束手就擒,自废丹田修为,随我回知返峰,我清武愿替你去归元峰述说陈情!”清武的声音响彻在天地之间。
他说到“叛宗”二字时,邵珩凤目之中仿佛燃起了一簇火焰。
他说到“绝杀令”、“罪无可恕”时,邵珩眼中那簇火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悲哀。
他说到让邵珩自废修为时,邵珩的眼中已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