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小独自长大,功课上本就落后于人,更应该比旁人多付出十倍、百倍的功夫方能赶上。今日德修院晚课之后,陈师、荀师难道没给你们练习课业么?每日你还需抽时间修行吐纳,此时正是你打基础之时,岂有这等闲情逸致,做这些不相干的事?”
邵珩确实有些不快,因种种缘故,他对姜石比对旁人看重得多。他知道姜石基础不扎实,入存微山前大字都不识得几个,所以也曾担忧过他在外门时进度跟不上。
为此,他当年离开存微行走前,还私下寻了永伦,让他平日里隐秘地照顾一二。
“悠闲居?我倒是不知道这几年你过得这般悠闲?”邵珩心头窜起一抹无名怒火,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他如今已非同过去,金丹修士的威压不自觉随着怒意放出,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包围着姜石,骇得他脸色发白、呼吸不能。
然而姜石却没有低头,直直梗着脖子,面上神情既冷静又倔强。
邵珩见到他尚显稚嫩的眉眼中流露的情绪,心中猛然一惊,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立即控制住情绪,收起气势。
他心中凛然自省:“就算姜石有做得不对,我也该循循善诱,怎么如此沉不住气?竟将其他事的情绪带到此处!”
“是我说话重了,姜石……近来我遇到了……许多事,今日之言是迁怒于你了,我给你道歉。”邵珩意识到这点之后立即道。
姜石本一副还算冷静的样子,听到邵珩的话后眼眶一红,低声道:“邵大哥,对不起。你说的其实没错,今日我是懈怠了。金师兄一向挺照顾我的,他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今日是我生辰,特意叫了徐源师兄一起来……方才只是一时玩笑。至于‘悠闲居’其实没什么意思,只是外门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乐意与旁人交好,实难悠闲,我才一时意气反写了这几个字,我这就去把它摘下来。”
说完姜石就拔腿往外跑。
“且慢!”邵珩闻言心中愧疚更盛,心中只道:“邵珩啊邵珩,这孩子一生孤苦,又有姜怀那般干系在,一直难有欢笑。你自己当年这个年纪时,不也无忧无虑,甚至如井底之蛙么?你连他生辰都不记得,有什么资格训斥于他,还在今日惹他不快?”
“姜石,对不住。我对你期望不低,加上近来俗事缠身,是以一时冲动,说了不恰当的话。”邵珩抚了抚姜石的肩膀,诚恳道:“我自云溪村带你回山后,从未亲自来看过你,也着实没有立场指责你任何不是……”
“不!”姜石闻言反倒没有安心,反倒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恨不得跳起来挣脱邵珩的手,跑外头把那三个字给砸了:“不!邵大哥,你说的没错!修行如逆水行舟,我本就落后于人,资质也不是顶级之材,就是该勤奋许多。你教训的是、指责的是……你别不管我……”
邵珩察觉到姜石情绪中流露的不安,心中愈发生怜,也愈加愧疚今日所为,忙先将姜石安抚下来,又道:“我今日来,一是许久未见你,特来看看你近况如何。你修行四年,毫无武道根基的情况下,已快引气入体,已是难得。这个玉简中所记载的,是我当初入先天后所习之法,名《先天一气歌》,待你引气入体之后可按此法修行。”
姜石静静听着,神情渐渐浮现一丝隐隐激动:“邵……邵大哥……你是要教我修行了么?”
邵珩深深吸了口气,摇头又点头道:“今时今日,还不算教你。不过你日后若能于外门大比之中脱颖而出,届时就算我尚未有收徒资格,也会破例而为。”
他看着眼睛越睁越大的姜石,淡淡道:“修行之路,根底在你自己。外门大考便是我给你的考验,你能进入前十,我便收你为徒。”
姜石听得心花怒放,方才那点不快瞬间就丢到天外了,又怕邵珩觉得他不够稳重,拼命抑制着面上笑意,显得有几分滑稽:“那说好了的,等我通过外门大考,进了前十,你可不能反悔,又把我丢给别的师父。就算旁人修为比你高、比你厉害,我也不拜他为师!”
邵珩听了这孩子气的话不由失笑:“傻小子。”
姜石“嘿嘿”傻乐了一会,只觉得这个消息比任何礼物都要让他高兴。
乐了一会后,姜石皱眉轻轻一哼道:“哼,我就知道那个邋遢道士胡说八道。”
邵珩神情一肃,眉目之间隐约出现一抹肃杀,沉声道:“你与陈泰臣混得可熟?”
姜石见他神情,心中一个咯噔,道:“是我主动替金师兄给那个道士送饭的,也……也不算混得很熟……”
“你别在意,我不是针对你。”邵珩见他面上怯意便道:“这是我今日来寻你的第二件事。陈泰臣失踪前后,可有异样?你说他胡说八道,又指的是什么?”
姜石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下说:“这个人说话时总是半真半假,明明是个贪口腹之欲的俗人,但是我又觉得他有时候深不可测。所以,他消失前一日,我也没觉他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有一点……那日他的衣衫特别整齐干净,神情也特别平静,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至于他胡言乱语……嘿嘿……”
说到这里,姜石扁了扁嘴继续:“他说……他说我和你没师徒缘分,这岂不是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么?”
邵珩不禁失笑,拍了拍姜石肩膀,心道:“看样子,姜石这里也没有什么讯息了。”
“哦!对了!那道士离开前好像在院子中下棋,我觉得棋面奇怪,就背了下来……我摆给你看!”说着,姜石就从某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套棋具,动手落子。
邵珩在一旁看着,脸色渐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