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石整个人霍然抬头,惊讶地对上邵珩的目光。那双凤目中有温和,有信任,有鼓励,并无怀疑。他眼眶不知为何红了红,点了点头道:“是的,那日在山里……陈小胖带着他的跟班到处拔草,说是要找什么仙草……”
说到这里,姜石“嗤”了一声:“邵大哥教了我拳脚功夫,但在村里不方便练习。这几天我都在山里找地方偷偷练着,正巧看到陈小胖不知好歹拔了根火红色的蝎形草药非说是什么真龙草,要送给他母亲做寿……”姜石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那草我以前见过,有只猴子吃了立即就昏迷不醒,最终被山里的秃鹰叼走了……我当时见他一人,还好心劝他,他却不听,将草放入怀里又打算叫人来揍我。我虽然已经不怕他们了,但邵大哥说过不能欺负弱小,我就乘机跑了……后来当天晚上我就听说陈小胖出事了……”
邵珩心底微松,见郑英面上也带着一丝微笑,终于放下心来。
蝎霖草,是由普通灵药被一种叫“毒涎火云蝎”爬过,染上蝎毒变异而得。形状似蝎尾,色如火,乍一看确实有些像龙形。既然沾染了毒涎火云蝎的蝎毒变异而来,蝎霖草自然也通身是毒。
虽然触碰之下还不至于丧命,但蝎毒从皮肤渗入身体,亦让人昏迷不醒。
邵珩和郑英在探查姜石扔进陈家院子的包袱时,除了发现一只死兔子外,还有几根绿色的草状事物。邵珩方才脑中搜索了一番,忽然猜想那会不会是鸡鸣草。
鸡鸣草,草冠如公鸡之鸡冠而得名,唯一的效用就是克制“毒涎火云蝎”。毒涎火云蝎附近常生长蝎霖草,而鸡鸣草便伴生在蝎霖草附近,正合万物相生相克之道。
联想到陈小胖昏迷时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的症状,而附近灵气不足,并无十分厉害的毒物或者妖兽。最大的可能就是生长在深山中的毒涎火云蝎以及蝎霖草了。
既然姜石去送的东西里有鸡鸣草,那陈小胖中毒之因便应如姜石所言,是自己无意间沾染而得,与姜石并无关系。
甚至,这孩子还悄悄去山里寻了鸡鸣草,给陈家送去。
“我……我听母亲说过,毒物的旁边一定有解药,所以我就去那红色草的附近找了……找到了那个……”
“你既然是好心相助,又为何还要特意放一只死兔子?”郑英转过头含着淡淡笑意问道。
姜石瞬间涨红了脸,半响在邵珩鼓励的目光下,鼓起勇气红着眼睛解释道:“我父亲多少因他家人原因而去世,母亲也因此病故。陈小胖一直带着村里其他孩子欺负我,我只是想……只是想吓唬他们一下。”他见郑英没有回答,心底有几分惶恐。
姜石看出,邵珩似乎很关切这个年长伯伯对自己的看法,他担忧是不是这就是邵珩为自己找的师父,不由脱口道:“前辈!”
郑英抚了下胡须,笑了笑:“叫我郑师吧。”
姜石先是一愣,但马上回过神来,欣喜道:“郑师!”
邵珩清俊的面上也闪过一丝笑意:郑英此言已是以他作保,能令姜石入得外门。日后,他再去德修院一趟,拜会下许久未见的周师和陈师,也好将这孩子的事情告知一二,拜托那两位师长多多关照姜石了。
姜石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后,复又看向在一旁的陆济,眼神切切,又时不时看看邵珩。
陆济眼神微眯,轻笑一声,随意道:“我不是什么师长,我姓陆,就和叫他一样,叫我一声大哥就好。”陆济指了指邵珩,笑得倒也和蔼。
以他为人,也不至于为难个小孩子。
事已明了,邵珩等人便打算带姜石回去。
不过,那陈小胖之事,还需了解处理完毕。毕竟,蝎霖草之毒虽不致命,但据姜石所说,陈小胖也已昏迷了数日。耽搁久了,到底会烙下病根,影响日后身体行走。
此事,便由邵珩出面去解决了。
郑英等着姜石收拾东西,并时而询问一些琐事。陆济站在院中,双手负立,远远看着邵珩如何被陈家人迎进府内,又如何被欢天喜地地送将出来,眼神中不知闪烁着些什么。
邵珩救醒了陈小胖,根本是举手之劳。倒是陈家人过于热情,拉着他不放,反倒费了小半盏茶的功夫。
他不愿对方知道姜石,生出些其他波折,隐去身形回到姜家院落。院落中只有陆济一人,郑英和姜石皆在屋内,便也耐心等待着。
沉默中,陆济忽然开口:“邵师弟,你初出宗门就扬名在外,不知有何感想?”
邵珩闻言诧异,不知对方此问是否暗含其他意思。但他抬起头看陆济神色,对方面色淡然,就好像只是随口一问。他想了想,便回答:“未曾有过想法。只觉往日在宗门修行,到底只是在一隅观天,不知天高地厚。此次出行,对我大有裨益,却与是否扬名无关。”
邵珩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我有什么名可扬?”
邵珩说的是心里话,陆济却不一定会这么想,只当是邵珩口头谦虚。他嘴角的笑意微冷,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邵珩陡然间面色大变,眼睛中迸射出如剑般锋利的目光,以及瞳孔深处无法藏匿的骇然之色。
陆济浑身一冷,只觉背后有一道阴冷无比的杀机牢牢锁定住自己,令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生死之间,陆济脑海中没有想到其他事情。而是有几分荒诞地想着:邵珩瞳孔里倒映着自己那苍白的脸,是那样的可怖、那样的狼狈,同那个过去光鲜亮丽的明心峰陆师兄判若两人,没有丝毫相像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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