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也是极疲惫的,浑身骨头酸涨又疼,腰侧和后背火辣辣,身体感觉濒临极限,精神恰巧与之相反,很清醒,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睡。
这船舱没舱门,斜里一个角度能看见一线江面,不过被个守卫挡住了,只能听见涛声。
身躯随着船摇晃着,她默默计算着大概船速,到了天光大明的翌日,终于听见外头守卫闲聊,“……已过卑县了。”
卑县,临淄辖下濒淄水的一个县,也是西北方向最边缘的一个县。
他们终于离开临淄了!
一时情绪翻涌,姜萱眼眶鼻端有些发热,她忍了又忍,才忍了下来。
天亮后,船上开始有人走动,到了辰时上下,有人又送了一碗药来。
姜萱忙扶起卫桓,试了试他额上温度,又给他喂了药。
她悄声说:“我们离开临淄了。”
“嗯。”卫桓点了点头,低声:“他们的药没有问题。”
那就好。
“那我们先不动。”
先养伤,待卫桓的伤养好一些再说。
直至此时此刻,姜萱终于能大松一口气了,事情终于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卫桓点头,这些私牙守卫他并未放在眼里,待他稍养好伤势即可。
心神一松,沉沉疲惫袭上心头,姜钰悄声说:“阿姐,你快睡。”
他很愧疚懊恼,昨夜竟没能起身替换姐姐。
姜萱摸摸他的小脑袋,也不多说,伏低身体面朝里,一阖眼就失去意识。
舱房窄小,三人挨在一起,安静无声。
三人便暂在私牙船上蛰伏了下来。
那山羊胡开的药倒是不错,上船当晚卫桓发了小半夜的热,但温度不算过分高,上午时渐渐就退了。之后有一次低热,但未再见高烧。
至于姜萱担心暴露容貌的事则并非发生,事实上,他们这一大群人,就没人惦记着让他们洗漱,个个蓬头垢面堆着,每日两餐,一小块硬得能砸死人的糙饼。
姜萱这三个好货,倒有些特殊待遇,让卫桓好歹能吃上一些流质食物。
卫桓确实恢复力惊人,意志及生命力极其顽强,这么重的伤,他上船后第一个白日,就能自己扶着慢慢坐起来。
到得第二日,凝滞感减少,速度快了一些。
到了第三天,他能自己站立了。
第四天,第五天……
短短七天,他动作间已看不出大的凝滞感,除了脸色更苍白一些,他看着和临淄再见那会已经差不多。
他们也该准备离开了。
据外头守卫闲聊说笑,姜萱得知私牙船的目的地是兖州,三人自然不愿意去兖州的。
好在逆流而上,船速比顺水要慢上许多。
清早白雾弥漫,仿佛要封锁江面一般,江风凛冽,天光半昏半朦。
大船舱里却骚动了起来,因为很多人发现,船突然开始靠岸,而那帮持刀的凶狠私牙却横七竖八倒着挨着,竟是全部昏睡不见清醒。
这些人立即惊慌了起来。
姜萱此刻却在船尾,问:“还有多远?”
她往岸边眺望。
卫桓道:“快到了。”
他眼睛更利一些,已看见远处白雾隐隐有些起伏轮廓,应是半倒败的芦苇荡。
四更行动,先弄点小动静引了门口守卫到近前,卫桓将其放倒,而后闪身而出。他往山羊胡的船舱走了一趟,真发现了迷药,倒省了不少功夫。
于是将迷药无声下到私牙自用的食材当中,早膳过后倒了大半,剩下的卫桓给解决了,而后捡了两个怕死的去船尾摇橹,将船靠岸。
卫桓说得不错,很快的,姜萱也看见倒伏大半的芦苇荡了。
姜钰握紧她的手,姜萱也用力回握。
几经艰险,终于要脱身了!
她有些激动。
这区域没码头,但好在江岸水很深,折腾一回,船顺利靠岸。
卫桓一掌劈晕那两人,三人就直奔船头上岸。
路上经过大船舱,惊惶尖叫立起,卫桓冷冷瞥了一眼。
姜萱稍稍停住脚步,提气高声道:“诸位,请安静。”
骚动平静了一些,她接着说:“船的私牙,已全部晕倒,至少一个时辰后才能醒。”
“最前头的一个大舱里有不少银钱,你们可以分一分拿了赶紧离开;如果不愿意离开的,也可以在此地等私牙清醒。自随你们的意。”
这私牙内囊丰厚,船上钱银颇多,三人拿了一些,余下的并不少。萍水相逢,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要选择那一条路,端看他们自己。
话罢,姜萱也不迟疑,立即牵着姜钰和卫桓登岸离去。
江畔风冷,只立在岸边,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往里走了一段,江雾渐稀,视野开阔了不少。
这地方往东望是一大片平地,四周山峦环绕,入目一大片一大片褐黄枯黄,天气一日比一日冷,枯黄的草木已倒伏大半,枝丫大多光秃秃的。
他们正立在西边江畔的山脚下,位置很偏僻,不过附近肯定有人烟的,因为看到了一条小路。
虽被枯败杂草密密覆盖,明显日常罕有人至,但这确实是路。
姜萱说:“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