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轩往东走了,而岑天.朝西去了,只有方荷不用动,她只要穿过马路,对面就是平京医大的校门了。
东湖这一带共有六所高校,距离城区最近的是京都大学,继而便是东湖对面的平京医大。
过了东湖不远,就是东湖美术学院和国立女子学院,这两所学院的建校规模虽小,但却是名媛千金云集之地。
当然,也是隔壁十三军校和平京经贸大学诸多学子心中的求缘圣地。
尤其今天,正值六大高校同时招考,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汇聚在此,这里可是一点儿也不荒凉。
过往的车辆川流不息,除了富家子弟乘坐的私家车,自行车和黄包车也有不少,甚至还有载满考生的卡车经过。
倒是像是方荷这样步行过来的,少之又少,毕竟在这个年代,能念得起大学的,家境一般都不会太差。
所以当方荷穿着件素白裙子,背着简约布包,还扎着个与时代审美不符的丸子头,出现在校区内时,她就显得格外……独树一帜。
即便她有张清新脱俗的脸,可在这满城名流遍地豪绅的平京城,她的装束无异于,在脑门上刻下三个字——土包子。
此时聚集在考场外的考生人数已经过半,大家三五成群地围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畅聊着,欢愉兴奋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但方荷一眼就注意到,这些人的扎堆方式,很是门学问啊。
首先,平京本地的考生们是不会主动搭理那些外地人的,于是京都人士分做一伙,外地考生聚成一团。
其次,这两大团伙中无疑还要再次细分,除了平京城里那些原本就相熟的富家子弟们,其他人基本按照装束打扮来区分。
穿着时髦走在潮流前端的,凑一团。
衣衫得体档次适中的,站一块儿。
不做装扮一身朴素的,大部分都在抱书复习,也有少部分在聚团儿闲聊的,瞅见方荷时,还有人跟她打招呼。
“班长!”可巧,喊她的正是三年一班的罗霞月。
方荷寻声望过去,见到她后倏然一笑,朝她走过去,“巧啊,霞月。”
这时周围已经有很多人朝她看过来了,因为刚才罗霞月喊得那声儿“班长”太大,而且这称呼放在这里,明显有些不合适。
这里是平京医大,他们这三千余名考生,最终只能留下六百人,你连校门都未必能进得来,乱喊什么班长。
有人心直口快,或者说叫口无遮拦,当即便呛了一声:“还没入学呢,就想着当班长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方荷莫名其妙地遭了众人一个白眼,甚至隐约间,她还听到有人不屑地哼骂了一声:“一群土包子!”
老实说,这种程度的话,不会对方荷造成一丝伤害,比这难听一百倍的话她都听过,她根本懒得同这些人计较。
只是当她看到罗霞月因为喊了一声“班长”而被众人鄙夷的目光凌虐,又羞愧地低下头时,方荷胸腔里噌得一下冒上来一股邪火。
“土包子?你说谁?”方荷骤然转身,准确无误地从人群中搜索到那个衣着光鲜的身影,眉目微冷朝着对方迈步而去。
似是没想到自己的低语暗骂会被人当面拆穿,这名容貌艳丽的姑娘也有些面色发红,再看到逐步向她逼近的方荷时,她不得不强撑起脸面,羞恼道:“就说你呢,怎么了?你难道不是土包子吗?”
方荷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住,掩鼻蹙眉道:“果然是你身上飘出来的臭味儿,姑娘,要说脏话请回家说,在这里会熏到别人的。”
她说着还煞有其事地拿手在面前扇了扇风,这逼真的动作带着周围的人也不自觉地退开,像是都闻到了臭味一样,用种很嫌弃的目光看了那姑娘一眼。
“你!你说少胡说八道!”姑娘越前一步,抬手指着方荷的鼻子怒道。
“别靠过来。”方荷连忙掩住口鼻,大步跳开,惊得众人也随她一起扩散开来。
姑娘这次更加羞恼了,然却是羞大于恼,手指着方荷很快就红了眼眶。
“你……你……”姑娘动也不是,骂也不是,一副受尽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终于引得周围有人出来打抱不平。
竟还是刚才呛声方荷的那位男同学,长着一张方正的国字脸,穿着一身周整的中山装,两人似乎还是旧相识。
“我表妹出身中医世家,自小经药浴洗脉,她若会身存异味,那这平京城的世仁堂早该关门了。”这男子说着说着就走到了那姑娘身边,一副保护者的姿态,与方荷对峙。
而此时的局势,也因为他的话语发生了转折,或者准确来说,是因为听到了世仁堂,平京城数一数二的百年老字号,听说平京医大的创建人,都跟世仁堂有很深的渊源。
嗯,大门户。
刚才退开跑远的人,瞬间又围聚了回来,争先恐后地向世家千金表明立场,纷纷转首开始指责方荷。
“哪有什么味道,我们都没闻到啊。”
“就是,一定是这位同学的嗅觉有问题。”
“同学,这可不是小毛病啊,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鼻子有毛病还来考医学,你还有没有点儿良知啊!”
“坚决不能让这种人进医大!”
“对!取消她的考试资格!”
只不过片刻,方荷便成了众矢之的,围着她指责的人越来越多,看热闹地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