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被裴琰那架势吓得觳觫不已,忙忙应声跑了。
不一时,几个小厮便把楚明玥五花大绑着抬到了裴琰跟前。
裴琰一瞧见楚明玥,一股火登时冒上来,当下几步抢上前,一把揪起她,切齿道:“你这贱人,你说你当初是不是骗了孤王?!”
楚明玥原本正要洗洗睡下,结果莫名其妙被一群突然闯进来的小厮绑了,也是恼得很:“王爷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裴琰气得一时忘了词儿,拿手指隔空戳着她,戳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你当初告诉孤王你是什么凤命,其实根本都是胡扯的对不对?你若真是凤命,孤王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楚明玥把脖子一梗:“我字字句句都是实话,我是命定中宫这件事是瞿素亲口说的,我母亲当时也在场。再者说,我为何要拿这种事诓骗王爷?”
“瞿素!瞿素!瞿素自己都和裴玑走得近,”裴琰一把将楚明玥掼到地上,“瞿素若真是算出你是皇后,却为何不来巴结孤王?”
楚明玥心里冷笑,瞿素只是算出我是皇后,可没算出你是要当皇帝的,你如今的正妃可不是我,我将来会不会改嫁还两说呢。
裴琰见楚明玥只是不语,以为她是默认了诓骗他的事,一时怒不可遏,又命人将蒋氏绑来。
等绑得粽子似的蒋氏被扔到地上时,裴琰看着这对朝他怒目而视的母女,上前一人给了一脚,怒道:“孤王要把你们推出去,告诉父皇说是你们以妖言蛊惑孤王,这才令孤王犯下大错!”
裴琰越说越觉这是个好主意,方才焦躁的心绪倒是平复了不少。
楚明玥冷笑连连:“王爷果真是过河拆桥。”
裴琰呸了她一口:“什么过河拆桥,你给我搭桥了?”
楚明玥不以为意:“王爷急什么?范循不是还没打进来么?说不定有我镇着,王爷还能翻身呢?”
裴琰闻言,心里稍松。楚明玥确实不太可能说假话,因为她根本没理由知道瞿素曾经算过这么一卦。
楚明玥转头安抚兀自啜泣的蒋氏,道:“母亲稍安,咱们不必慌的。”
蒋氏却没有那么乐观。瞿素当初明明说了楚明玥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如今的事实是,楚圭死了,她儿子楚怀和也死了,楚明淑不知去向,楚明岚生死未卜,楚家三房其实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她与玥姐儿母女两个。一人得道还没看到,但鸡犬升天就太勉强了。
裴琰觉得他或许并非一定要死的,心里一宽,便泛起了困。他正要命人将楚明玥母女两个拖下去关押起来,就听人来报说范循开始带人攻城门了。
裴琰脑子“嗡”的一声响。
这大半夜的,范循都不睡觉么?这么晚了还打???
北京,清宁宫。
裴玑坐在床畔,微微绷着脸望向缓步而入的楚明昭。
楚明昭掩好门,回身瞧见他那神情,不禁一笑,走上前去,俯身捏他的脸调戏他道:“夫君是不是等着给我侍寝等急了?”
裴玑一把攥住她的手,盯着她道:“你说,你白日间为何不干干脆脆地转身就走?你跟他说的什么话?”
他说的是裴湛。
楚明昭侧身坐到他身畔:“你不觉得转身就走显得很突兀么?我要真是那么做了,反显怪异。何况伊王与陛下是亲兄弟,咱们这些做小辈的,面上总还是要过得去。”
“他根本就是对你心存企图,”裴玑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怀里,“我之前就对你说了,离他远点。你看他今日送你的那样东西,没有千把两银子根本买不来,我才不信他是凑巧买来送你的。他今日所谓的偶遇说不得也是有意促成的,要不他怎么就那么巧地撞见你?我可不信有这么赶巧的事。”
楚明昭打了个哈欠,就势窝进他怀里,闭着眼睛道:“我也没和他走得近,你吃的什么干醋。他送的东西我也没要。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不是真的想多了,他是我小叔子诶,他……”
“小叔子怎么了?我看他只是顾忌着身份才不敢对你怎么样。若他是太子我是王世子,没准儿他早就想法子把你抢走了。”
楚明昭笑了一下,抬头亲他一口:“好了,不要幽怨了,睡吧。”她今日跑了一天,如今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裴玑突然一把抱过她,迅速除掉她的鞋子,翻身就把她压到了床上。楚明昭发现他呼吸渐重,连忙撑住他肩膀,把眼睛一瞪:“不许闹我!我现在困得不得了,你……呜……”她一句话未完,就被他低头封住了嘴。
楚明昭的抗议都淹没在了他的吻里。她拼命抓住他去解她衣裳的手,在他嘴唇稍离时,喘着气道:“我告诉你,我现在闭上眼睛就能睡着,今天真的太累了,你不要折腾……”她话未落音就又被他堵住了嘴。
她目下云鬟散乱,双颊晕红,一双眼眸如蕴烟波,转眄流精,很有些绮靡冶艳的味道,看得人心尖发颤,血脉偾张。
“你过会儿可以试试,”裴玑稍离寸许,垂眸欣赏她张着嘴大口喘气的模样,“看你究竟能否睡得着。”
楚明昭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哭丧着脸道:“我下辈子要是托生成男人,头一件事就是找到你掰弯你,然后一遍遍碾压你!一遍遍蹂-躏你!”
裴玑倏然笑道:“你现在也可以一遍遍碾压我,我不介意让让你,让你在上面。至于蹂-躏我,那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来,咱们试试?”
楚明昭眼珠子一转,猛地翻身,将他死死压在身下,抓着他的肩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压着你,你可不许乱动!我要把你折腾得生无可恋!”
二月初一,范循攻破乐安城。
裴琰已经彻底放弃了楚明玥。只他顾忌着自家性命,仍旧不敢束手就擒,带领少量亲卫抄小路逃逸。
他一路上不敢歇息也不敢进入城郭,只是拣着偏僻的山林露宿休整。
裴琰坐在冰冷的大石块上,想想自己有多么倒霉,就忍不住翻白眼。
二月二龙抬头,范循不等他过完二月二就打进来了,这真是注定不让他抬头。
楚明玥那贱人还说什么有她镇着,要镇着那也是个灾星!
裴琰仰头望天,哀声长叹:“真是天要亡我啊!”
为什么要多出个裴玑来呢?自打他这弟弟回来,他就开始倒霉。先是在父亲跟前失宠,后来又被夺了世子之位,跟着还因他弟弟的一句提议,他被迫跟着弟弟一道跑来京城当人质。如今他又因夺嫡落到这个地步!
如果没有裴玑,他还需要夺嫡么?不过也或许该怪他娘不是正妻。
裴琰越想越悲痛,他的命真是不好啊!反观裴玑,非但坐着太子的位置,还娶了楚明昭那么个绝色尤物,简直江山美人一把抓。
裴琰坐久了反而变得益发颓丧,看看天色已暗,便打算在林子里面将就一晚上。只他心里不免生出一股悲怆来,他堂堂王爷,却落魄成这样。往后大约也要过着风餐露宿、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裴琰正自慨叹,忽闻一阵人马喧嚣渐近。他悚然一惊,当下跳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瞧见一队兵马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裴琰当下又无力地瘫坐回去。
他仿佛看到楚圭的下场在向他招手儿了。
二月十五,范循料理完山东这边的一应事宜,押解裴琰并楚明玥、蒋氏三名要犯,浩浩荡荡地返京。
裴弈听闻长子被押送入京的消息时,一时心绪十分复杂。四个月前他才将长子送走,如今他就又回来了,不过却是以钦犯的身份。
裴琰被下狱之后,一直哭着喊着要见父亲。裴弈思量了几日,长叹一息,终究是往大理寺走了一趟,将裴琰提上来鞫讯。
裴琰一瞧见自己父亲便哭成了泪人,扑通一声跪下,连道自己是一时糊涂,被楚明玥那贱人的妖言迷惑了云云。
裴弈越听越糊涂,楚明玥怎么能鼓动亲王造反呢?
他当下将楚明玥母女提上来对质。楚明玥从被人押着进来,到被人按着跪倒在地,一直都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仿佛身处梦境一样。
裴弈听裴琰磕磕绊绊地讲了天命中宫的事,眉头渐渐蹙起。他听到后来忍不住打断道:“你都在说什么?天命中宫不是太子妃么?”
楚明玥与蒋氏猛地抬头。
裴琰闻言懵住,半晌方道:“父皇也知道这事儿?”
“瞿先生特地来与我说的,怎会不知?”
“不可能!”楚明玥断喝道,“我才是!瞿素当年亲自与我说的!”
楚明玥身边的狱吏狠狠踹她一脚,冷声呵斥道:“不得无礼!”
裴弈讽笑道:“你是疯了么?你认得瞿先生么?”
“怎么不认得,我与我母亲当年都见过他!当时楚明昭也在!”
裴弈本不想理会楚明玥,但想想此事牵系裴琰谋反一事,得弄清楚才成。他思量一回,命人传话给裴玑,让他将瞿素请过来,再把楚明昭也带来。
瞿素到时,对上蒋氏母女期待的目光,嘴角微勾。他转身朝裴弈行了一礼,道:“不知圣上传召,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