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张肃从中斡旋,会客厅里气氛依然紧张。
吴懿背负着使命而来,绝对不可能答应让益州府出兵接过飞地掌控权,再加上会晤刚开始就被某粗鄙诸侯当面打脸,即便是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何况吴懿还不是什么泥菩萨,而是州府当红炸子鸡,哪会给鱼不智好脸色。
鱼不智呢,早就知道益州府不可能轻易让步,他这次来早有心理准备。说直白点,好好说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如索性撕破脸来个霸王硬上弓,他这次就是来挑事的。如果代表州府出面的都是张肃这样的温和派,鱼不智反倒会觉得棘手,不好意思直接翻脸,吴懿现在这态度倒是正合他心意,翻脸的时候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痛快点,州府接不接?”鱼不智咄咄逼人。
吴懿被某诸侯的态度搞得心火上冲,冷笑道:“没朝廷公文,坚决不接!”
“行,”鱼不智居然笑了起来,悠悠道:“这是你说的,千万别后悔。”
吴懿一滞,这什么情况?
不等他反应过来,鱼不智起身向外面走去。
“哎,不智太守……”
张肃赶忙跟出去阻拦,却哪里拦得住,不一会便一脸困惑地独自回来。
“他欲何为?”吴懿问道。
“不知。”张肃神情也越发凝重。
“我刚才所言可有纰漏?”吴懿莫名地感到紧张,对方表现太奇怪了。
张肃想了好一会,将先前的对话从头到尾过了一遍,缓缓摇头:“没有。”
“虚张声势!”吴懿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自己失言被鱼不智抓住,既然连张肃都认为他的表述没有瑕疵,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哪怕鱼不智搞出什么幺蛾子,料想刘焉也不会怪在他头上。
张肃却没有那么乐观。
他跟鱼不智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虽说大家立场不同,关系好不了,但张肃对鱼不智的个人评价相当高。益州府很多人认为鱼不智有时太张狂,喜怒无常肆无忌惮,可在张肃看来,那不过是鱼不智的伪装罢了,桀骜不驯的后面,隐藏着的是不为人知的狡猾和算计。从过去的接触来看,鱼不智从未做过没有意义的事情。
高原飞地保卫战刚结束,打扫战场都不顾,第一时间跑来益州府交涉,聊了没几句就跟州府代表互喷,然后拍拍屁股爽快走人……以张肃的认知,这实在不象是鱼不智的作派。
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
张肃越想越觉得不安,唤来一名小吏,让小吏偷偷跟去,看鱼不智到底想做什么。吴懿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虽然认为张肃如临大敌颇为可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跟鱼不智交涉的正主是他,小心无大错,跑腿的也不是自己,吴懿遂安然坐下,一边品茗一边等待回报。张肃亦重新坐定,并不跟吴懿交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内十分冷清,但两人似乎都无意作出改变。
各自身居高位却又不同派系的两个人,私下相处就是这样相敬如冰。
不多时,小吏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大事不好!”
“怎么?”吴懿和张肃齐声道。
“鱼太守在州府外痛陈州府不愿保境安民,扬言要以死明志!”小吏道。
“什么!”张肃大惊失色。
“无耻!”吴懿怒火中烧,他并不是气愤鱼不智指责州府不肯保境安民,但你丫的明明是不死之身,居然还说出“以死明志”这种话,还要不要脸?
可不管怎么说,任由鱼不智在州府外胡闹是不行的,人家好歹是诸侯,所指并非无中生有,再加上屡次在异域为国开拓疆土,在民间声望非常高,据说益州府的刀笔吏中都有鱼不智的崇拜者,真要让他把局面搞得太难看,民间更多人知晓益州府为自保不管高原飞地,刘焉怕是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到那个时候,益州府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望和声誉一落千丈,谁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吴懿终于意识到鱼不智这次的套路。
州府以规则推诿,鱼不智没奈何,人家索性不再拘泥于对规则的探讨,直接玩起了发动舆论。最让益州府难受的是,逐鹿领的舆论攻势光明正大,以鱼不智身份地位,以及在朝野间的影响力,州府一样拿他没办法。
吴懿郁闷得想吐血。
太过分了!
你跟他玩规则,他跟你耍流氓……
对,就是流氓!
吴懿和张肃赶紧向州牧府外跑去。
还没出府门,便听到某人正慷慨陈词。
“……恳求州府接手,推吏治,行王化,避之不及……”
“逐鹿男儿死伤无数,死守据点,大破羌人,再请州府接手,仍拒之!”
“大汉山河,宁唯巴郡有责乎?”
“泣血陈情,无人理睬,无奈行癫狂之举,盼各位乡亲父老主持公道!”
“吾去也!”
府外发出一阵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