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小虞山方圆百里还是小雨纷纷,而后火烧烟云,魔气四散,又造成了诸般异相,如今这阴殿好似每隔半月开大朝的长安宫,灯火通明、流光溢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间仙境。
“赵大人,得手了!”玄机派的水烟道人满脸喜悦,手上的网兜子套着一个挣扎的小人,细鼻子小眼,满头树跟也似的发须,穿着树皮般的衣物。
“这就是万年灵芝,在本官看来,并没有甚奇艺之处。”赵大人皱眉,上有所爱,下必所效,有一个崇佛慕道的皇帝,他经手的鬼怪也有不少,灯目排牙、绿面赤须、骨头嘴脸,千奇百怪,但有一个共同点,往往体型越大、长相越可怖的,实力就越大,而这只万年灵芝的表相,还不如一般的精魅山鬼。
“大人,您先闻上一闻,”水烟道人腆着脸道,说也可怜,别家修行者便是抱大腿,碍于脸面也只好派自己徒儿上阵,可是玄机派早年中落,派中道书失传,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不得不赤膊上阵。
赵大人将信将疑,头微微一低,轻嗅了口,一股白气从万年灵芝身上冒出,活不出的清香,只觉的浑身舒泰,轻飘飘的;而在外人眼里,这位大理寺丞半白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眼角、额头上的皱纹好似被无形的抹布抹平,在旁边六扇门下属的惊讶眼神中,他自己才注意到了这般异象。
“啊,这、这简直是——”赵大人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脱口而出,“殿下的病有救了!”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警醒的扫了一眼,还好旁人已被这灵芝精吸引了注意,没人注意到自己这番话,赶紧道:“快些下山,传说这山中有一头积年老鬼,切莫不可把它引来。”
“我说土地公,你能消停一点吗?”李道士无奈的看着眼前上窜下跳的虞山土地,至于吗?就算鬼母再度被镇压,功劳也是茅山派和驴道人的,跟你有个毛线关系,而且说不得因为在你任上鬼母解除封印,少不得要背上个看守失责的锅。
“道长你可不懂,鬼母若是被除,天庭众仙也许不甚在意,但是地府阎罗定然大喜,少不得混上一份薄面,日后开山行事,必然方便。”
‘地府?’道士琢磨了下,天庭和地府,从职责上看似平阶,前者管人,后者管鬼,一个在上面,一个在下面,但事情是不能这么算的,天庭是属于清贵衙门,活少钱多风景好,刮风下雨有风波雨师管,高山流水有土地河神,斩妖除魔有雷司天兵,超生枉死更是归阴司管属,平常开开会、动动嘴皮子就行,用现在话来讲,属于管理层。
这阴曹地府就恰恰相反,人死归它管、畜生死归它管,鬼怪要它看守、投胎要它往生、若是碰上个冤死做虐的、不愿转世的,还得强行执法,万一是个有背景的,什么四海龙族、仙人道童、天官下属,不走后门都不行,万一惹了个狠角色,譬如某只猴子,绝对是要被强行打脸的,属于活多钱少风险大,而且工作环境恶劣,天天见那些青头靛脸的货色,甭说审美,就连性`取向说不定都能被扭曲了。
但是管的多,权力也大,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就好比在大街上摆摊,城管总要比特警更有威慑力,像他这种山神土地,在他的地面范围,别说死了个把人,就连花草树木凋零过多,这也是个影响风水的事儿,得阴司过来盘道盘道,万一看你不顺眼了,向上面打个报告扯你的官衔都无甚大事,你一个不入流的天庭临时工,能跟我们这顶牛?咱这可是公`检法一把抓。
但是四大鬼王可是阴司的老大难问题,实力强大,性情桀骜,在孤魂野鬼中有强大的声望,振臂一呼,万鬼跟从,资格那是比十大阎罗都老,扯起旗子就能造反的那种,地府通缉犯中的头几名,若是在虞山这里被干掉了,绝对是顶天的好事,涉及到造反案,这阴间和阳间是一样,无功算有功,有功算大赏;而有了这份交情,下面不管事,上面就不会有事,为什么人人喜欢当神仙,不就是为了逍遥自在嘛。
李道士琢磨过来,要是这虞山的鬼母被收了,土地爷的小日子要过的飞起啊;刚准备调侃两句,只见对方忽然神情一黯,自顾自的道:“怎么会,怎会如此……”
道士愣了愣,忍不住从山洞中探出头,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几十里外的阴殿,原本的火光龙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漆黑,天上的乌云又有汇聚的趋势,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赢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