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骞服侍汐然十八年,自然明白她的脾气秉性,晓得她话中深意,低声应道,“主上若是不喜,我便不会做出多余的举动。”
汐然神识一扫手中玉片上满满近千的名单,不再言语。
有些人即使是处得再近,也不会在言语上有一丝一毫的亲昵,泽骞之于汐然,便是如此了。十八年来的相处,惯来拘泥与主仆之间。
法阵启动,汐然随着泽骞步入启动的空间阵,正是空间扭曲带来的奇异光线蔓延包裹住周身,身后泽骞忽而道,“主上为了去妖仆之城特地换了正装?”
汐然抬眼望了望自指尖流淌而过的空间幻光,没甚反应。
泽骞想也知道不会等到回应,声音接着无甚起伏道,“主上素来不介意同身份低微的种族旁氏接触,是为仁慈。只是如今是挑选更为卑微的妖仆,主上却特地正装以待,主上如此仁厚,必当会让妖仆骄纵的。”
泽骞本就出生汐族旁支贵族,后任汐族大执事,万般皆好唯因素来见惯贵族风气,难免将人的高低贵贱区分得清楚。
汐然犹记得自个幼时学习贵族礼仪,那位执教一本正经道出妖仆便似精致些的家具装饰,乃是为陪衬出主上身份地位而有的存一类谬论,不由啼笑皆非,偏头不听了。泽骞立于一边,却是看透了她不屑的心思,沉声规劝道,“主上,这是事实。”
纵然一直被人如此劝说,汐然也始终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她那时心里上已然是个成人,是非观念早已成熟,不至于会为一两句的话语颠覆自己的看法,只是隐隐感受到所谓贵族的傲慢,也以为这不过少数人的过激的思想。
然日后所见的事实,才真真切切告诉她,那野蛮的思想其实并非一两人的偏激。
十五岁时出席一方宴会,身为夏族的族长夫人,汐然的姑姑汐水,自然熟稔的道为要汐然举办了一场所谓的“成人礼”。汐然顾及小时多少受过她一点的照顾,平和应了。
然那场成人礼上并未有宾客,唯有的看台上笼着黑色的魔法结界,汐然坐在结界后的华贵座椅上,无甚表情看着台下一个个绝美尤物般的男子被锁在笼子中抬上来,经由人一阵介绍后未等到汐然回应再一个个抬下去。虽是千姿百媚,眼神中却泛着靡靡j□j,恍似已然失去灵魂的玩偶,并无半点自尊可言。
自愿放纵任人亵玩,便是堕落也算是自甘的堕落。
事后汐水前来拜访时笑吟吟道,“汐然族长的眼光的确高得很,却是我怠慢了。族长若是不嫌弃,下回必当搜罗天下一等一的货色供族长观赏。”
夏族是汐族的邻族,族氏本就不算强盛,实力又因早些年族内执事被暗杀事件大打折扣。不得已下便想凭借汐水与汐然那一丝的姑侄关系得以低迷期的暂时无忧,殷勤一次比一次献得明显。
也算是托她的福,让汐然见识了不少所谓贵族的玩意及平日的姿态,无论是好是坏,终是习惯了。
……
汐然将眸移开,淡淡,“我往后会注意的。”泽骞与她算是半个父亲,已故的父君临终托孤,是泽骞一直不离不弃才得汐族稳定至今,遂而他婉言的进谏中带着隐隐的责备,汐然也全然不在意。
实则,她也不愿时时刻刻盛气凌人的同人说话,处于孤寒的高处。自继承汐族之长这个位置以来,唯有泽骞是为最亲近之人了。
不带温情,生疏的亲近。
眼前空间幻光一散,阵法之外光洁如镜的地面倒映着两排单膝跪拜骑士的面容,最前方一字排开十三位魔法师,左肩七枚星痕罗列,行颔首礼。“恭迎汐然主上。”
妖仆之城是众隐族之长凭一纸契约共同建立而成,十三精灵魔导为中立势力,以执法者的身份管辖掌控着妖仆之城,直接隶属与参与城池共建的隐族元老会。而汐然作为元老会中第二大隐族之主,自然引得十三魔导亲临迎接。
随着引路之人往妖仆之城的中心走去,虽是一方陌生环境,汐然却并无多少刻意的打量,也因同十三魔导并不熟稔的缘由不怎多话,一路走来很是沉寂。
不是每个人都是会同人自来熟的交际花,汐然自上辈子起便是这个性子。许是独身在冷清病房呆久了,习惯了透过病房微启的门,瞧另一病室内缓缓流泻着的脉脉温情,那个时候,自己面上有没有表情都是无所谓的,因为没人会看见,会在意。
可就算没有表情,心也知冷暖的,不然也不会一直看着,等着。
如此这番的下场便是谁人都觉汐族族长汐然性子冷淡,好似目空一切。又兼之出场外交活动甚少,遂给人一难以交流沟通之感,尤其低等阶之人在其面前更是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