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林如海这心里头也是有些不痛快的，毕竟吃软饭啊，攀高枝儿这些话他也知道不好听的。

明明自己有今日，全是他自己奋斗来的，可是如今话到了这些人的嘴里，就全变味了。

林如海的心里头还真是有些不痛快的，不过不痛快归不痛快，可他也知道，这事儿绝对是不能影响到自己和岳家的关系的。

代善虽然和蔼可亲，对着自己这个女婿也是各种的关爱有加的，不过在自家闺女和自己之间，他护着的定然是自家闺女的。

瞧着林如海眉眼间的晦暗，贾赦叹了口气，这就是现实啊。

前世自己和张静姝的婚事定下来之后，这样的闲言碎语自己不知道听了多少，而且还有更多更过分的呢，毕竟自己是真的不争气，静姝跟着自己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委屈，甚至到了后来，连命也搭上了。

不过因为张氏的覆灭，也没有谁能为她撑腰做主的，所以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她自己扛着。

相较于静姝，贾敏其实幸运多了。

以己度人，贾赦难得的生出了点儿的好心，约了林如海在外面用饭。

两人吃喝尽兴之后，贾赦这才提起了最近的很多流言蜚语，他很直白，完全没有任何拐弯抹角，

“……所以你现在其实是两难之中，是不是？”

许正是因为贾赦的直接，或者是因为这段儿时间听多了那些闲言碎语，所以一向绕着圈子的林如海在贾赦面前直接地点头了。

“其实我也明白你的感受的，我当初定亲时还不如你，别人当着我的面儿说的都是，不过是仗着有个好老子，所以才能攀附上张家的嫡女，若不是有个好老子，张家的闺女哪怕是嫁给乞儿，也绝对不会和你这样糊不上墙的烂泥定亲的！”

“大哥，那些人狗眼无珠，却是全然不用在意那些的！”

林如海出声安慰道。不过并未有太多的诚意便是了。

“是呀，可当初我不是那么想的，反而是洋洋得意，谁让老子有个好老子呢？谁让老子有个好祖母呢。你们咬我啊！”

贾赦想起曾经的自己，简直无法回头，对着林如海自嘲道。

林如海打小儿地便是循规蹈矩的存在，家教使然，也的确没办法做出这种举动来，也是无法理解贾赦的举动来。

“呃……”

“可惜啊，那种逍遥的时日并没有办法长久，疼爱我的祖母去世了，这个世界上可以无条件宠着我，疼着我，惯着我，纵着我的祖母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临走之前最不放心地便是我，依着我能耐，得亏是生在了富贵之家，否则的话，只怕早晚得饿死的。”

“我在祖母临终前曾经答应过她的，一定会努力上进，好好儿地争口气，让她千万别担心我，我会过的很好的，夫妻恩爱，儿女双全的！”

“后来我在金陵为祖母守孝的那几年，日子过的实在是痛不欲生，每天全身都在叫嚣着疼，叫嚣着痛，叫嚣着累。”

“可惜的是，我却没办法停下来，哪怕是歇息个一天半载的也不行。只能逼着自己苦读，逼着自己狠练武艺，逼着自己改掉那些恶习。”

“那几年的生活恍如梦境一样不真实，可是现在的我，却是挣扎着走出来了，一个纨绔膏粱，成为了进士，也去过西北，载誉归来，没有堕了老贾家的名声，没有堕了荣国公的威风。”

“你道可笑不可笑？我所有的拼命和奋斗最后却只剩下了这么两句，似乎那些泪水和汗水，苦痛就被人这样一笔勾销了！”

“可是我也是满足的，现在再也没有人说，贾赦是高攀张家女了，贾赦不过是因为有个好老子，贾赦不过是仗着出身罢了。凭着我自己的付出，现在我的父亲，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他们都能很骄傲，很骄傲地说贾赦是他们的儿子，是她的丈夫，是他们的父亲！”

说到这儿，贾赦朗然一笑，脸上骄傲的神色让林如海羡慕，

“所以我现在所有的不平，之前所有的怨气都消散不见了，现在的我已经足够强大了，也听不见那些闲言碎语了，当然，即便是听到了，我也已经足够强大，已经完全不用在乎了。所以你林如海呢？堂堂少年才子，今科探花，如今好运气的又得了个好岳家的林如海到底要自怨自艾到什么时候呢？”

贾赦厉声问道。

林如海的面色一僵，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身为男人，并不是没有苦累，不过是在苦累中挣扎罢了，而且这样的苦累还无处可诉，无人可诉。你还小，人生才刚刚开始，以后还有更多的苦难的，如果从一开始你没有做好这种吃苦的心理准备的话，那么日后你还会受到更多的委屈，心中会愈发地不甘的。之前的人生虽然看上去也苦，可毕竟你还有个奋斗的目标，还有个前进的方向，可是如今却是不同了，一旦你自己掌握不好，很快就会迷失方向，宦海凶险，说不定哪天栽了你就完蛋了，想想你林家，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

贾赦话语虽轻，可是落在林海的耳朵里，却有如振聋发聩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