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天住得还习惯吗？你的眼睛……”洌泫将她一双银眼看着眼底，心中有些不忍，毕竟是在欲念之魂的指示之下才失了手打瞎她的。

“还能见些光，看得些人影。”

几日看不见镜中自己的夜月连笑容都已变得些许僵硬，但她勉强微笑的样子洌泫怎会看不出来，可就在这时欲念之魂的声音又一次钻进耳朵。

‘她的眼睛还未全瞎，她对未曲明还有威胁！杀了她！’

“回去吧！”洌泫略带僵硬地下令道。

“那……可是……”夜月是想问他会不会又是要赶自己回中天去。

‘看见没！她还一门心思在你心上，否则怎会亲自押三人回到丰都！？杀了她，快！’

洌泫闭了闭眼，高声下令道：“下去！”

耳边怒斥震动，夜月听他说是‘下去’而不是‘回去’，对他又爱又怕的她急忙跑出大殿回到往日居住的殿厢中。

当未曲明知道洌泫已从中天寻找到了卜解释时心里又喜又悲，喜得是他们母子终于可以团圆，悲得是他们都落入了魔尊的手里，而且听说卜解释还受了重创。她以为洌泫会将卜解释看押在牢房之类的地方，没想到却是带她来到一所僻静的石墙院落中。

房间里连地上都铺满了稀有的北山熊纯白的皮毛地毯，所以更让人感觉比任何一处住所都要暖和得多。

洌泫正站在门口的四脚花架边，冰灵花细碎的花瓣散发出的晶晶蓝光很是吸引人，但他现在可没心思欣赏，他以为未曲明看到卜解释时一定会撕心裂肺地大哭一场，可哭声却迟迟未闻一声，震惊过后的愤怒叫骂也是一声未闻，床幔笼住的床榻边未曲明的身影更是稳稳不动，仿佛定在那里一般。

床榻上躺着的卜解释被洌泫用‘休厥灵草’护着神脉，他并不知此刻他的娘亲正泪眼看着自己。

未曲明听到洌泫走向这边刻意发出的沉重的脚步声，她知道他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样，她突然出声将他挡在了床幔外。

“记得刚生他的时候，我惊慌失措下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将他光溜溜地扔在洞府内的石头上，那时我实在疲惫就昏睡了过去，可还是被他的哭声吵醒了，我心里生气想过去掐死他……可是他突然对我笑了……”

才说了几句未曲明的声音忽然又停顿了下来，洌泫胸口猛地揪住，不知该说什么好，可就在这个时候床幔后的她又絮絮道：

“他摇晃着莲藕似的双臂，用他的双手抚摸着我的脸孔，他的手心就像九天下最柔软的缎子。可是后来我又后悔了，他总是要吃，开始还好，不出百年空桑山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我们吃完了，可是出了空桑山……一路上总是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仿佛我们是怪物，后来我才知道都是因为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儿子，我想有朋友，我想融入他们……所以无数次的抛弃他，把他丢在山里，河边，甚至猎人的机关里。可他每次都能找到我，无论我离他多远，身在何处。”

未曲明用手小心抚摸过卜解释脸上和身上那些被业火无情烧灼的肌肤上：“可当我决定不再抛弃他的时候，才发现那时的他是有多么的害怕，晚上不敢睡熟，更不敢离开我一步，以至于……连笑容都已经几乎从他稚嫩的脸上消失，小小的人儿总是一脸忧心忡忡的。可我还是对他坏极了，总是对他发火，还总是为了些不顺心的事打他，其实我知道……我只是……在用这样幼稚的行为掩饰我的脆弱，是我舍不得这孩子，害怕看到他长大，看到他离开自己。”

“我会护着他，他不会离开你。”洌泫挑起床幔俯身从后面环抱住她，在她耳边吐露心曲：“五百年了，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即使是现在这个样子，也从未敢想过。相信我，我会给你我想要的生活。”

“杀了他们。”未曲明微微挣开他的怀抱转身抬着一张泪痕斑斑的脸看他：“杀了所有伤害过我和释儿的人。”

洌泫单膝跪地试图将他们彼此拉得更近些，可没想她却向后躲开，但那双眼睛仍旧与他对视着，眸子里仿佛只剩下无边的恨意。

“说出他们的名字。”洌泫道。

“陈澄，东吴，独眼婆子，甲二娘，禅黄道，羊磬山神……天后羲和……”

未曲明一口气说了五十多个名字，洌泫默默听着，一颗心更是沉到谷底，这些名字早已不再是简单的几个字，而是未曲明五百年的岁月中煎熬着的每一日每一个时辰，然而她说着说着自己却笑了起来，她笑得既无奈又可怜，眼泪都从皱起的眼角流淌了下来。

“还有谁？”洌泫问道。

“听烦了对吗？不多，就剩一个了。”未曲明抹了把脸上的泪水，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嘴里说出两个字：

“洌泫。”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榜单要求，从7月17日起到7月31日截止，深深会更新四章，每章字数在3500字以上，更新时间为：7月20日，23日，27日，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