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厮循声一瞧,但见数十人驱马引车,均面乏酒色,正是个大场,心中狂喜,又见个个劲束短打,光刀亮枪,骇得复感心懔筋麻,唯恐兹众非寻常良人,若食罢不付饭钱直接开路,却难何如。就上前打个跌,向屠破刀唱句大喏道:“大王人众,均是吃多喝广的,辄怕小店酒菜不济。若稍怠慢大王,小人恐吃罪不起……”
屠破刀笑骂道:“谁个是山大王,遮莫怕老子几个不给钱?与制来,只怕钱多得将你等俱当儿子买了!”说着,掷出一锭大银,约有五两,并道,“拿去买鞭炮燃放。”
店主大喜,称颂不尽,忙喝一干闲仆怠厮调桌安椅,设摆酒馔,这边庖汉勒腰,撅腚捅火,遂炉尘弥漫,紧接又一阵噼里啪啦地爆竹愤怒,炸得纸屑纷飞,硝烟乱散,若逢大节婚喜一般。对面酒众及街上行者莫不齐观,傲得这店主趾高气扬,瞧着对面捻须蔑视。
屠破刀走过道:“好酒好菜尽管端上,爷们只要吃得痛快,绝让你这狗贼大捞一笔。”接又递上两锭马蹄金,催他置办新鲜酒菜。这店主乍见黄金欺眼,顿时慌得骨酥,颓萎膝地,俯囟呼爹。屠破刀乐得哈哈大笑,爽道:“孩,拿去使罢,不够爷再给!”店主连道不敢,心想就这两锭蹄金,置十桌上等酒席亦足够。
既有金银开道,店主更是忙前忙后,疲累如牛,侍奉得无微不至,很想将自家婆娘拽出唱歌供欢,又恐人老珠黄,嗓如牛蛙,且模样也显腐朽,不但派不上用场,若再惊了客人反倒不美,暗怨素时自恃烹技高强,却忽略多养几个年轻花娘备用,以致门庭清淡,瞎了生计,无怪对面生意红火,人家却有花招,你不服能行?
共置六桌酒席,楼上楼下各分三桌。厉之华、屠破刀、何太冲和邬宽等人吃于楼下,朱淑真等人和些妇孺之辈楼上去坐,另些庸员就掺杂乱坐不题。
少顷,酒菜鱼贯端至,只见陈酝有土,盘中尽鲜,飞禽走兽,水物草栖,应有尽有,俱为佳味。酒厮仆立,捧酝恭斟,果是陈年老香,沁鼻嗓馋。屠破刀酒欲难忍,先自干一酝,随之打碎,连赞好酒,唬得酒仆靠壁粗喘。厉之华喜赞道:“四哥确为海量!”屠破刀道:“你那位把兄皮不愚,亦是酒量大得出奇,我服他的酒量,次服他的武功,若论赌酒,我恐怕不敌,他在我庄中曾吃下十多酝。不过他爱尿,我不爱尿。”
众人闻听大笑。何太冲笑道:“那你俩是不分轩轾,酒中的好对手。”
于是众人尽情欢饮,不下半个时辰,已有**只空酝滚遍满地。这时那店主亲自抱酒送来,何太冲不解问道:“你这酒店豪雅华设,酒香菜美,怎稀至食客何也?”店主恭道:“回禀客爷,只怨小的脑瓜子不活,爱认死理,总觉咱的烹技不赖,可树不倒,但人常说‘酒色酒色’,这两个东西却难分开,有酒无色不成欢,有色无酒难尽欢。咱就因不信这邪,所以才吃现亏。对面那酒店掌勺的还是小人的徒弟,不料竟和我对干,忒无良心,幸亏小的没授全技与他。但人家年轻脑灵,养有许些臊臭狐姨来招徕客人,连他众多姐妹姑姨也被邀来比淫争价,眼下又时兴这玩意,咱自是望之兴叹,无以比及,这年头不出些花式,恁难挣钱!”
屠破刀笑道:“这有何难,你不妨也请几个妞儿,与之较劲,他又能奈之你何。”
店主叹道:“想倒想过,可我婆娘不允,恐我放肆会导致家业荒废,说要请就请俊美的少年相公卖俏,那才是不二格调,别出所有。众爷请想,小的怎会上这贱人之当?”
众人开怀痛笑,厉之华摸出一锭元宝递他道:“拿几根牙剔供使。”店主见这银亦有五两,欢得欲瘫,心想这几位俱是豪快的财神爷,勉强歉道:“好个爽快仁义的客爷,本店牙签等零散小物,是不敢向客人收银的。”厉之华道:“权作操辛之费,再搞几个鲜嫩水品让我哥几个尝尝才算全席。”这店家接银暗喜,颂德一阵而返,心想:“这几位果系些绿林豪士,若非人多,断不会来这清寒,那公子既说让搞几个鲜嫩水品来尝,莫非是想……只有如此,才称得上全席。对!”
这店主越想越乐,似乎又赐赏许些马蹄金和银元宝与他,忙乐地安排下去。
此刻酒食备物已上俱全,众人吃得兴起,划拳行令。厉之华不善拳令,屡战屡输,好是饮了醍醐仙液,万杯不醉,自是酒到杯干,面不见色,直将屠、何等众惊得讶极。
饮至中时,奄闻得一阵环佩脆响,众些娇声腻笑,继而一股浓烈的脂粉香飘至。斯须,房帘一挑,却涌入五六个年轻女子来。众人俱讶,但见这些女子重眉深口,胭粉厚涂,打扮得极为妖冶。她们见了厉之华和屠破刀如此英美威朴,颤得倒吸凉气,一时嗲声嗲气地“公子”、“官人”甜呼柔叫,若饥渴一般,展臂抱搂,就唇乱贴。
他这四人虽属江湖武者,但皆为名门正统的英侠之客,哪曾临过这等阵仗,见诸女举态饧涩**,似不知人间有羞耻二字,直如暴男逢佳娇。四人惊得呆讶无措。厉之华本生得俊雅飘洒,别出凡俗,更是众女矢淫之的,一时如黄蜂钻香,乱叫哥哥,手段甚为粗野不忌。厉之华一把将她们推开,见屠破刀亦被两女缠附,搞得手脚无措所置,另有一女坐在邬宽的腿上,正攀其项颈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