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听了此言,心头大恸,泪道:“你这……是何苦?那位阮堂主生……生得好俊……”
厉之华道:“现在别提他人了。”
荷香疑道:“你为何不与她相认?”
厉之华道:“我落得那般场景,怎好羞得相认?那岂非把师父的威名给扫了?我自己不更要无地自容、尴尬之极?”
荷香道:“我本不想逆反世伦,可……小姐愈来愈不晓……不晓人事,又有柳儿助纣为虐,行凶……凶作恶,我其实也不愿再呆那为……为仆为婢,目睹残横。你昨晚把……把姚氏打死,她们让……你偿命,也想制罪与我,只好冒险救你出来,我从未撒过谎……我是否错了?”说罢,泪流不止。厉之华听她说自己真的把姚氏打死,亦大感惊异,暗道那婆子怎如此地不禁打。却听荷香又说道:“你……你年龄有……有多大?”
厉之华道:“我十九岁。
荷香凄然笑道:“你还没我大。”
厉之华道:“那我叫你……叫你姐姐成么?”
荷香微笑道:“我、我倒想……倒想叫你哥哥。”
厉之华悲不自胜,强挤欢颜道:“我倒有个比我年长一岁的妹子了。”
荷香闻言大喜,好似清智了许多,也笑道:“我也有比我年小一岁的哥哥。”又伤然道:“只可惜不是真的,你应是那位阮堂主的哥……”猛感这话说得有些不伦,登感心头狂跳,脸上羞得怒红,连咳了两声,又吐出一口血来。
厉之华见状,知她悔言甚羞,哪顾别的,连忙把她嘴角的血迹擦净。
荷香却突然怒道:“你给我走开,离我……离我,离我远远的!”言罢,又咳血不止。
厉之华自知其意,说道:“我目前只是你的哥哥,谁的哥哥俱不是。”
荷香低声恸泣,厉之华不忍,将她抱了起来,道:“我俩死在一起好么?”
荷香止了哭,许久才微微地含羞一笑,点头不答。
两人相处二十余日来,皆知对方性情柔悯可澈,同为舛命,逐萌情芽。荷香平日里听他谈吐不俗,颇具特立独行之迹象,甚倾其才。厉之华对她除一片感恩外,亦有佳望,只是他感觉自己命不长久,人家对己有恩,总觉那种非份之念,是一种对她的亵渎。
此刻见她虽是满面的青紫,但甚羞之下,却异常地妩媚娇丽。荷香猛地睁开双眼道:“我……我很丑么?”
厉之华见她突转神态,知是回光返照之兆,大为悲痛,强忍泪道:“不不,你是我迄今为止见到最美的姑娘。你不但生得美丽,且心肠更是美丽,非其他女子可及。”
荷香微微笑道:“你别骗我了。我生得极丑,脸上又有一道伤疤。”顿了顿又怆然续道:“那是六年前的事了。有一次庄里来了客人,二少爷醉酒在房,他特让我去给送茶水,不料他欲对我非礼,我吓得大声叫援,无人来救。便不忌别的,张口把他的手指咬伤。他……他恨得当时想用剑杀我。不过他没杀我,却用剑把我的脸给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说以后再见到我时,便不会再有非份的淫邪之念了。”
厉之华听得是勃然恨怒,目裂齿龇,骂道:“此类衣冠禽兽,今后非杀不可!”
荷香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算了,他当时也不曾遂愿,我们还记那些仇怨做甚?百年后岂非均为黄土死灰。”
厉之华见她性情不但柔善,而且又颇刚烈,心中感钦,道:“你待人也忒柔善了。”
荷香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很小的时候,我爹娘就教我许多做人之法。”
厉之华道:“这当然是极好,可对待恶人却不必同情施善。否则便会农夫怜蛇,善始祸终。”
荷香道:“你不是恶人罢?”
厉之华道:“善良之辈视我为好人,奸凶之徒却视我为恶人。”
荷香目露深情,微声道:“这就好,这……这就好……”
此刻见她目光呆散,已气若游丝,而脸色却有一种既热切又乞渴的神情。厉之华心里自明,呜声道:“满姑娘,你,你喜欢我么?”
荷香闻言,浑身一颤,目光随之又焦聚起来。良久,却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