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有一弱冠男子匆匆归来,其貌甚肖皓元先生,见家中有陌生女子不免一怔但随即面色如常。皓元先生方一照面便招之而来,笑着说道:“允礼,来见过随园先生高足。”
话至此处,先生突然皱眉道:“亦不知初阳年岁几何,由相貌观之应是与允娘相仿,允礼称呼师妹可也。”
初阳有口难诉,又不肯多有欺骗只能胡乱点头。允礼也不避嫌,洒脱行礼,颇有磊落之风。随后又与英娘论了长幼之序,一一见礼。
礼数周全后,允礼从怀中取出一本犹带油墨之香的新书,奉与皓元先生并禀明道:“寻遍城中书坊均嫌所印制之量不足所获之利不丰而不肯承接,唯有一处听闻乃是父亲所用而欣然从之,坊主非但事事亲力亲为,更急急排版印出样书以供勘误。”
“坊主自称乃是十数年前此处蒙童,至今犹记得父亲教诲,只道能为学中稍尽绵薄之力不胜欢喜。”允礼见皓元先生将样书页页细细翻看,唯恐房中昏暗伤及目力,故而一边讲述一边点起桐子灯。
“坊主与我还有师生之谊?十数年前?莫不是城中谢家书坊的谢家书?”皓元先生虽是微有衰老之态,但机敏不减当年。
“正是。家书还道父亲早已将他忘却,心中多有怅然。”允礼轻手轻脚地将桐子灯摆放好,然后退至一边说道。
“孩童各个性情不同、喜好不同,我虽不能自诩倾心相教,但旦夕相对笔墨相系岂能轻易忘却?”皓元先生将手中书轻轻放下,脸上有追忆之情,“谢家世代以书坊印制之术为生,当年谢家书最是爱惜纸张,每每习字必得双面尽用方肯收起。”
“旁人皆谓其吝啬,家书辩说不过急得涕泪俱下,当日我于众人前赠其手书曰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自此而后家书纵遇调笑再无动容之态,我深以为赏岂能相忘?”皓元先生将往事一一讲来,状若平常。
听到此处,初阳怎不动容?蒙学往来甚众,寒暑往来甚久,能熟识其中每一孩童还自谦不曾倾囊相授,皓元先生胸怀之广大较之天地又如何?诸葛武侯以匡扶为道呕心沥血,骠骑将军以安邦为道无以为家,皓元先生岂非以育人为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流水无语岸自成林。
初阳兀自出神,待得惊起却也不知允礼何时早已离去,英娘与先生正在低声议论所印之书,小狐未曾见过桐子灯正伏卧在桌上左右打量。见初阳张望,英娘轻声唤道:“此书别有意趣,初阳何不共赏?”
“只不过是百家姓,我稍作增注用于开蒙,英娘何必如此推崇?”皓元先生笑着分辩道。
“好与不好,我自来一阅便知。只是英娘所见非比一般,能得她赞誉之事物必是不同寻常,先生不需多有谦辞。”初阳笑着走过来接过英娘手中书籍,方一入目便觉讶然。
“这还叫稍作增注?这与新成一书有何区别?最难得的是深入浅出图文并茂,这般饶有趣味我也不能不为之吸引。”初阳叹服不已,原来书中每一姓氏后有其由来流传,有其名臣贤士,还有图腾注释,以一姓氏为线串起神州史话,立意新颖行文有趣浅显易懂,非是久游之士不能为之,非是久为师者不能为之,非是饱学之士不能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