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这厢放声痛哭,子兴也掩面而泣,仆从更有涕泪俱下者,连小狐也将将洒了几滴泪珠。足足一炷香时间,郭母方才拭泪而起,将英娘揽入怀中,口中自顾喃喃低语,指尖却细细描摹其脸庞一遍一遍,似乎要进一步确认自己心中所思所念。由此观之,老夫人的眼神多半是不济事了。
英娘泪眼迷离,打量着老迈半瞎的老母、未及加冠便已身残的幼弟和数位忠心耿耿但年老力衰的旧仆,心中久违的怨毒之心隐然有死灰复燃之势。其势迅即引动轻灵剑锵然出鞘于半空盘旋不定,有杀伐之气引而待发。小院中气氛霎时间肃杀非常,叫人惶恐难安。
初阳暗道不好,郭家这般惨境居然引动英娘恨意,若是放任只怕后果难以收拾。正要运转同心诀稍加干涉,却听得郭母轻抚其背破涕为笑道:“只说是阴阳永隔再难见,不意还有今日。只觉苍天待我不公,怎知儿女双双在眼前?得见英娘,于愿足矣,不复有憾事。”
这一笑如春风徐徐破碎寒冬,英娘眼中厉色缓缓消散,手中握拳也慢慢张开,轻灵剑更是清啸一声消失不见,小院又是一番祥和之象。子兴乘势多加劝慰,且一瘸一拐自为先导将众人引往正堂,而老仆手疾眼快早已将清茶备好一一奉上。
“贵客远来本应尽力款待,却应一时忘情而多有怠慢,惭愧惭愧。”情绪逐渐平复,郭母又是一派大家风范,“陋室粗茶奉客虽是稍嫌不足,但仓促间也只备得这些,勿怪。”
“英娘与我识于患难时,友于生死间,情愈姐妹何必贵客二字?老夫人只当我是家中子侄辈一般,粗茶淡饭打发足矣。”初阳见眼前老妇人经大变历艰险犹能坚韧不折风骨不易,心中亦是大加赞赏。
“英娘生来性情执拗,老身常恐其行事过于任情以致偏激,能得初阳为友真是幸事。”知女莫若母,郭母虽不曾亲见入魔之事却能揣测几分,“初阳言谈不俗行事洒脱,非常人能及,莫非乃是道门中人?”
“噫,夫人何出此言?”初阳挑了挑眉反问道。
“当日圣旨明谕,郭后因忧伤成疾早已身故,葬于高陵身后荣显。若是英娘早已不在,眼前之人又能是谁?若是英娘未曾故去,今上焉肯任其游走于外?只怕清武山于中出力不少。”郭母一语惊四座,贵勋名门果然所知甚多所见甚广。
初阳避而不答,只笑道:“早应与英娘同来探望以解夫人爱女之心,奈何行走世间诸事不由人今日方得到此,正要多做盘桓老夫人勿要嫌弃才是。”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郭母将门主母行事也不同一般妇人,心思通透言谈不俗外又多了几分爽朗大气。英娘立于一旁却是百转千回若有所求,一脸犹豫不决。
初阳暗暗叹息,事不关己则能分清利弊,事一加身又有几人不能迷惑其中?英娘往日言辞犀利往往一语中的,行事决断利落不曾拖泥带水,今日情深之下也不免失态。此情非独英娘,自己也概莫能外。若不是小狐英娘师父等一干人等尽力扶持点醒,只怕江初阳犹在玉华峰上自怨自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