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离话一说完,昭华嘴角挑起一丝笑,但很快就被她用威严的声音掩盖过去,“爱卿有何发现,说说看。”
她就知道,荆离是一只老虎,老虎哪怕睡着了,也还是老虎,显然现在这只老虎不打算睡觉了。
“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众所周知,臣在禹州治理灾情的时候,曾经斩杀过许多贪官,其中也包括禹州太守秦业,新任太守杨集上任后发现府衙外每天都有一个六十岁的老妪击鼓鸣冤,杨大人觉得奇怪,于是便问那老妪有什么冤情,老妪上了年纪,口舌不清,只是一个劲的说自己的儿子是冤枉的,杨大人询问衙内师爷得知,那老妪的儿子之前犯了死罪,定在秋后处斩。杨大人于心不忍又心生疑惑,便翻查了卷宗和认罪书,结果果然发现了有古怪的地方,加上秦业此人向来作奸犯科,不敢谎瞒此事,就上报到了臣这里。”说到这里,荆离握了握拳,对昭华说到:“陛下,其中细节还是请杨大人亲自向陛下说明,杨大人此时就在殿外。”
地方官员是没有资格上朝的,故荆离把人带来后一直让杨集在外等候。
昭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先挥手让人把跪在地上的李嬷嬷等人带下去,然后道:“传。”
一会儿,杨集到了,礼毕之后,他先是呈上了手中的卷宗和状词,才开口到:“陛下,这是臣在整理卷宗时发现的,此案的凶手叫罗二狗,他的母亲是罗张氏一直声称罗二狗是冤枉的,臣查过了,罗二狗犯的是杀妻之罪。”
在杨集的讲述中,众人也大概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罗二狗住在禹州的杏花村里,平时就是个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人物,也是因此,村子里没有人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罗二狗也一直光棍到三十岁,突然有一天,罗二狗宣称自己找了个媳妇,村里的人自然不信,说他吹牛,罗二狗也不解释,发了请帖邀请了人参加他的喜宴。到了罗二狗成亲那天,果然有一个身量娇俏的女子盖着红盖头出现在罗二狗家里。据罗张氏说,那女子叫丹青,是在野外捡来的,老太太见丹青长得娇美,便把人带回了家里,心里也是存了给儿子娶媳妇的心思的。
那丹青成亲之后也算安分,对于自己莫名其妙成亲一事,也没有表现出反感,想要逃跑的意思,只是她十分沉默,不爱说话,有时候晚上还会大喊大叫,罗二狗成亲之后也老实多了,在村子里找了一份事来做,但罗张氏却发现儿媳妇和儿子之间有点奇怪,儿媳妇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对罗二狗和家里很上心,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丹青的肚子没有动静,这就让老太太有点怀疑了,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儿子和丹青根本没有睡在一起,气急之下罗张氏把丹青大骂了一顿,丹青也不说话,只是哭,罗二狗知道后跟罗张氏发生了口角。
之后罗张氏对丹青就不满意了起来,怨愤的种子被埋下,只会越长越大,加上丹青长得美,村子里总是有些不正经的人想要染指,又被三姑六婆指指点点,罗张氏就更加看丹青不顺眼,之后她看见丹青和邻居的一个男子说了几句话,那男子还在丹青身上摸了几把,这事犹如平静的湖面上落下了一颗大石,罗二狗知道后,也十分生气,对丹青百般追问,丹青不语,他就打她,演变到最后,罗二狗气急败坏之下失手把丹青给杀害了。
说完,杨集看了一眼昭华,接着说:“这是卷宗上写的,然而罗张氏告诉臣的却不是这样,她说,她对丹青是有点意见,但是丹青是自己好不容易给罗二狗娶的媳妇,再怎么样都不会拾掇着罗二狗打她,因为罗张氏自己都害怕罗二狗把丹青打跑,丹青死的那一晚,罗二狗和她都不在家里,回家之后,衙门的人就把罗二狗抓了,说他杀了人,而且还有证人,就是邻居的那个男子。陛下,请恕臣无罪,臣擅做主张把罗二狗从禹州提到了京都,现在就关在天牢内,请陛下为无罪之人伸冤。”
昭华尚未开口,另一边的欧阳义就笑了,“呵呵,不过就是一桩普通的杀妻案,就算有冤情,又何必来麻烦陛下。”
荆离也笑,“欧阳大人可别忘了,欧阳大人方才不也拿了一桩错案来麻烦陛下吗?”
荆离转向昭华,“陛下,臣之前说过,这桩案子牵连到朝中大臣,杨大人将卷宗送到刑部的时候,还曾被人刻意掩盖这桩案子的存在,若不是杨大人找到了臣的府上,臣去刑部翻找,恐怕此事就像大雪里的足迹一样被湮灭过去,无人问津,也无人为逝者讨回一个公道。”
“相爷如何确定这案子有蹊跷,并且和朝中有所牵涉?刑部案件多不胜数,偶有被遗忘的也说得过去,加上这位杨大人新官上任,一要立威,二想立功,拿已经死去的秦业当做垫脚石自然是最方便的,相爷不要被人利用才是。”
“欧阳大人这般害怕,难道是想掩饰什么吗?”荆离反问。
欧阳义气得没有说话,如他自己所说,这案子只是一个小案子,和他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只不过荆离竟然插手了,就代表此事有可能会损害到他的利益,或者他手下人的利益,毕竟楚秦老贼好像已经站在荆离那一方了。
昭华看向荆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传。”
罗二狗被带上了大殿的时候,还有官员小声嘀咕,说什么时候这昭阳殿变成刑部的大牢了,一早上犯人络绎不绝的。
罗二狗第一次面见女皇,心里十分忐忑,哆哆嗦嗦地行了礼之后,舌头都有些打结。
杨集安抚道:“别紧张,你有什么冤屈,只管告诉陛下,陛下会为你做主的。”
罗二狗深深呼吸了一口,点头大喊,“陛下,小人冤枉,小人的娘子更加冤枉啊!”
“小人以前虽然游手好闲,但是自从成亲之后,小人是真心爱慕我的娘子,想要老老实实地赚钱养家的,谁知小人的娘子尚未享受几天的清福就被杀害了。”
罗二狗一边说一边拿手擦着眼泪,“小人娘子名叫丹青,是献州人士,丹青遇害那晚,小人的母亲生病,小人带着母亲去医馆,留娘子一人在家,回来我娘子就……就躺在地上了,她浑身都是血。”
欧阳义一听到献州就有不好的预感,他不禁反驳道:“既然你娘子是献州人士,为何无缘无故跑到禹州,而且你娘子是你娘在野外捡到的吧,一个大活人如何捡怎么捡?再者,你说你去了医馆,那么大夫总会给你作证,为何你邻居会说亲眼看到你杀了人?我看分明就是你娘拐了人家女儿,那女子不从,又因为你嫉妒,才杀害了她。”
罗二狗脸上还有泪水,似乎是回忆到丹青的惨状,听到欧阳义的话,他忍不住反驳,“我没有杀人,我真的去了医馆,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大夫会改口,也不知道李三树会这么说,我和我娘子是真心相爱的,不然她也不会和我成亲。”
“既是真心相爱,她又为何不让你碰!”
“我……”罗二狗突然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