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夜夫人还是没有留住荆离,夜府的这顿归宁饭终究还是以一个尴尬的姿态结束。
回相府的路上,荆离的脸色一直不好,她就坐在车里,眼睛盯着前方,一动不动,似是在思考,又好像在发呆。
飞花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了,“相爷,你在生气吗?”
被飞花这么一问,荆离拉回了自己的思绪,生气?她是在生气吗?她为何生气?夜未央只是她的一个挡箭牌,她喜欢谁不喜欢谁,与荆离何关,可是……荆离无法否认自己的情绪,她愤怒。
“一个宰相夫人,与旧情人拉拉扯扯,我不该生气吗?”
飞花唇角弯弯,“相爷,可是你是女子啊。”
荆离侧眼看了一眼飞花,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在说什么,她是女子,未央也是女子,哪怕未央是她名义上的夫人,她在外人面前是可以假装生气,可是荆离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现在,还没有减退的意思。
“相爷,夫人于你是不同的。”
飞花说完这句话,就垂下了头,她在荆离身边这么多年,荆离在想什么,甚至下一步要怎么做,她都能猜到一些,这是她们主仆二人多年以来的默契,所以可以说,没有谁比飞花更能摸透荆离的心思。
荆离听完,微微一怔,过了半响,她叹了一口气,很轻很轻,听不出情绪,飞花给荆离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了对方手里。
荆离接过茶水,拿在手里半天没动,她晃荡着杯子,青瓷薄壁上漾着一圈又一圈的水纹,一如她的思绪,她问飞花,“我是谁?”
飞花觉得这个问题奇怪,但是还是认真回答了,“你是樊卿公主与荆老将军的儿子,荆离,大明宰相。”
荆离扯了扯嘴角,摇头道:“不对,我是宋瑶笙,大理寺卿宋品之女。”荆离低头盯着茶杯,仿佛里面流光璨影,美仑美焕,“我是宋瑶笙,我当嫁与如意郎君,相夫教子,我也应当百媚千娇,德容兼备,而非在这风云诡谲的朝堂之上,玩弄权术,我不想做荆离,我不想做那个人们口中有九天揽月之能,经天纬地之才的荆离。”
飞花心疼这样的荆离,荆离受了多少苦,才完全摆脱宋瑶笙,为了报仇,荆离已经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百毒不侵的铁人,“小姐,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宋家的血海深仇已了,你可以歇歇了。”
飞花大概明白荆离对未央的态度,宋瑶笙当然可以是那个恣意洒脱的女子,可是荆离不是,荆离不能允许自己算有巨细,荆离的人生是不能有任何纰漏的,也不需要有软肋,可是,荆离的内里是宋瑶笙,是那个半夜不敢吹灯睡觉,躲在被子里哭的女孩。
“我想做宋瑶笙,可是宋瑶笙已经被我杀死了,所以……夜未央那段回忆也应当被我杀死,也许一开始我就错了。”
荆离执着于小时候那点温暖的回忆,这才娶了未央,可当飞花说出那句‘夫人于你是不同的’的时候,荆离心里是害怕的,“世上可以少一个宋瑶笙,却不可以没有荆离,所以……我无处可歇,夜未央,也没有办法跟上我的脚步,你懂吗?”
飞花点头,只是眼里的一丝哀伤渐渐浓稠,浓到和满城的春雨融到一起,她却不敢看她的主子,害怕这样的情绪将她侵润打湿,“相爷,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荆离将被子递到唇边,一饮而尽,她目如寒星地说到:“冷。”
她打算冷夜未央一段时间,一来,自己也整理整理思绪,二来,算是对这件事情表了态。
荆离自然不可能休弃夜未央,一个夜未央被休弃,还有千千万万个欧阳菲霜和楚怀柔等着她,她不想自己陷入无休止的麻烦,所以她只能冷着她。
当晚,未央就回到了相府,她几次向荆离赔罪,荆离都不肯见她,第二天一早,荆离直接连招呼都没打就出门了,压根没有给未央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