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东容被辰星说得吹胡子瞪眼:“辰朋友,你这是欺人太甚!只不过你远来是客,老身好歹是个地主,不愿叫你挑了眼去。你想请多少宾客?老身一力承担!只是误的时间,你来承担。”
辰星笑道:“我可没有多少闲功夫,无非昨天帮你教训了一下你的令郎罢了。前辈护犊,非要找我的麻烦不可,我有什么办法?这事儿拖得越久,就越是难以弄清楚,还不如早点解决好。”
詹东容一听,更是光火了,对辰星恨得牙痒痒,可是老谋深算,不能再在话语上给人拿住了短处,就冷笑道:“老夫本想备一杯水酒,请来江湖朋友们小聚,将我们间的是非曲直给争明白,那里晓得小侠故意刁难,老身拼着落个失礼,先将酒席的事压后,将我们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辰星道:“别着急,这会已是中午,哪怕要打架也要先吃饱肚子,不能让客人空着肚子办事。”詹东容听他这样说法,分明是存心耍赖了,便冷笑道:“老身自认个不是,想不出辙在短时间里招待多出来的许多朋友,小侠到底要怎么办,,还请明言,老身一定好好听听。”
他不想放过这个狡猾的年轻人,存心要跟辰星周旋到底。辰星的回答则大出詹东容的意外。但闻辰星一笑,答道:“前辈,请了这许多客人也是我自己临时起意,不可以怪你没有准备。不要紧,我们不如各招待各的,我的客人由我自己招待,只借下你的地方用,这总可以吧?”
说着,辰星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笛,搁在口边吹响,顿见一行人远远行了来,也有挑桌面的,也有挑柴炭的、也有挑碗盘的,顷刻在院里摆开。
那看热闹的乡亲们,还在门口没离开,但见辰星竟像变戏法一样变了这许多东西来,更提高了兴致不肯走了。
辰星到门口笑着伸手邀客道:“请!各位父老乡亲,多谢你们来捧场,在下无以为敬,只准备了一点薄菜,不成敬意。”
看热闹们的又惊又喜,可是仍然不敢进去。辰星又道:“大家千万别担心得罪了詹家,以后惹上麻烦。想詹大侠是名门正派,还不至于做那下三滥的事,而在下也不准备请求大伙儿帮多大的忙,只将今天事情记下来,以后如实说给人听就是了。”
听他这样一讲,詹东容面色更难看了,而门口的人的只有些江湖中人听辰星的话进门了,大部分还是观望。
辰星笑道:“前辈,你在这里的势力还真是不小。”
詹东容面色煞白,朝门外作一揖道:“诸位父老,若在下平日里对诸位不够恭敬,有怪勿怪,还请赏脸进来。如果在下真有什么失检点的地方,也请来当面指教,在下自当受教。”
经他这样一说,有些人倒真的进门了,还有人却跑得更远了一些。
辰星招呼道:“大家还是快进来吧!你们要是再不赏脸,詹大侠可就真要生气了。”詹东容的确是被他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然而那些人却因辰星这句话,终于一拥而入。
院里已经摆下了二十多张桌子,也差不多够坐了。十多名伙计招呼看,倒酒盛菜,还有几名厨师生火准备炒新的热菜。
詹东容皮笑肉不笑道:“少侠!原来你早有准备。”
辰星呵呵一笑:“凡是有头有脸的江湖朋友,全被前辈请去了。在下只好在街上拉些来凑热闹。只是要特别说一句,那些乡亲与在下素不相识,无非就是本地的乡亲们,绝不至于偏袒我的。”
詹东容冷笑:“说得好。在下也非常欢迎乡亲们前来,一起帮忙分出个是非曲直。”辰星一笑道:“不忙,先吃再说。另外,这些的酒菜钱我已付过了,前辈只要招呼您请的客人就行了。”詹东容听了,问道:“小侠可是真怕我请来的客人,都会偏袒我,对你不公平?”
辰星道:“这话不敢说,总之您的朋友说话有顾忌,也是人之常情。这一点,我相信请来的这些乡亲也一样,以后还得在这儿住下去,而我却只是个过客,他们都犯不上为了我而结上前辈这个冤家。话说回来,多些人,总归口杂些,以后难免有句公道话。”
他话中已认定詹东容请的公证人会不公平。这是很厉害的一着棋。特别是些有点名气、而立场中立的武林人,更在心中作难:如果偏向辰星,在詹东容这里不好意思;如果偏向詹东容,日后传出去很难听。
本来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格局,辰星竟吃定了地头蛇。詹东容连忙回他自己的里厅席面去了。他如果再在外面呆着,非给气得吐血不可。
他请的客人也多少有点不安。虽然里屋也开了宴席了,气氛可并不融洽,
有人故意要避嫌,不肯跟人表现得太热切,而卢大方也不敢跟客人们多说话。
有的人后悔不应该多事来趟这混水,看来那年轻人的头不好剃,搞得他们现在觉得是在坐腊,搞不好就变成猪八戒照镜子--两边不是人。
那少年侃侃而谈、身姿笔挺,想必大有来头,得罪了也是麻烦。
顶好的办法,就是置身事外,然而如今已不可能,只好两边都不偏袒,尽量公正,回头也好说话。
另外,他们的潜意识里面,多少也想看到詹东容受窘,只因他们多少也受了点詹家的欺压。詹东容自己最后悔,深深感觉自己把事情搞大是弄错了。
要真的说起是非曲直来,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有不是处,对方最多说误会之下冲动了,也不失侠义本色。
何况,当时人家已经打都打了,他如果认个错,还能博个虚心的美名。
不管怎么说,事情发生在他家门口。随他怎么处置,没人能说他是怕事才借调处理。而如今,他却把自己搞得骑虎难下,竟不晓得如何收场。
辰星则是先声夺人,先上一手,在气势上占尽上风,并且还占了理。只詹东容先行邀约的公正人,确实没取得辰星的同意。他做个顺水人情,把大堆闲人牵扯进来,顺水推舟,自然而然。
那些厨子什么的,是辰星吩咐习恺他们帮忙的。并且辰星还有更绝的安排:就在酒宴快结束的时候,门外头又来了一大帮人,男女老少都有,并非武林中人,只是市井中小人物,还是本土的,如卖糖的叶老头、缝衣服的胡阿婆、种菜的三儿、卖馄饨的春六儿,卖花的小蕙莲等人。
詹东容直了眼,隐约觉得事情更不对劲了。这些人们都没道理来这里的,辰星将他们弄来是要干什么么?这些人,詹东容不太认得、有些则是眼熟,忽然看见卖粮的叶老头是认识的,就一瞪眼:“叶老头!今日是江湖人之会,你跑来想干什么?”
叶老头吓傻了,不知怎么办好。可是辰星笑道:“这些人,全都是在下请来的客人,很不劳前辈操心,自有我会招待。”
他让习恺将这些人请到桌边坐好。那桌面是辰星特意吩咐多备的一张。那时候人们不晓得他还请了什么重要宾客,只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批人,以至于大惑不解。辰星可是对这些人客气得很,亲手替他们把盏,向众人敬了一圈酒,殷勤地劝他们多吃些。
桌上菜摆得满满登登,不过有些已经凉了。很多菜还是趁热吃好,凉了之后连味道也不同了,可是这些客人们不太在乎,还是吃得非常起劲。
于他们的记忆里,就没有吃过这样豪华的酒宴。平头老百姓,糊口都不容易,哪可以大吃大喝?偶然也会有红白喜事应酬,能吃顿酒席,不过质量上可差得多了。辰星今天叫的酒菜乃是好的,虽然摆在露天院中,可比堂屋里的酒席更丰盛。
詹东容先前还没有注意到这些,如今为了询问叶老头等人的来意,到外头一看,才发现院里桌上的菜,顿时感到脸上无光。
詹东容其实并不算小气,今天定的乃是七两银子一桌的上席,摆满堂屋,也很过得去了。只他邀请的都是有身份的武林人士,自不能失礼于人。
不过,有名的人本来就不多,凑了几桌,坐得疏疏的,又不太说话,比外面可是冷清得多了。辰星的客人则是杂凑的,凡是见者皆有份,一下子就能坐得满满的,比詹东容沾光。
詹东容请的客人不但少,还要顾虑他们的身份地位,差不多的、感情不坏的,才可以安排在一起,免得得罪了人。
江湖人物,宴饮时最不容易处理的,就是座席了。
詹东容费了苦心,才将堂屋中的坐席排好,揖次入座,外面已在畅饮。他出来再一看,辰星用来招呼市井之徒的,竟是十两以下的特等酒席,相比之下,他这坐地的大豪绅很失颜面。
无怪乎詹东容沉了脸走向辰星:“小侠这算什么意思?”辰星似乎清楚了詹东容的问题,却装糊涂答道:“前辈问的是什么?我虽也请了些客人来看热闹,可是自掏腰包款待他们的,无非借了府上的院子,毫无得罪前辈之处吧?”
气得个詹东容一言不发,只能回身就走,临走还丢下句话:“小侠,不要把路走绝了,更不能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