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凌老老实实从书房里出来,扬头,便如困兽获释、狡兔得脱,喜气洋洋,待向思啸报喜,看他不在走廊里了,便一路过来找他,顺便还得告诉他一声许宁和江楚人的事。
老妈子在走廊边敛手回禀:“大少爷在二楼水容阁整理明天用的东西。”那个小小房间,思啸拿来当书房用,院子里的人工池,每到天气良好的黄昏,波光会映上天花板的一角,滟滟如美人儿的眼波,兄妹俩戏题之为“水容阁”,渐渐连下人也这样叫起来。
思凌跑到水容阁里看,思啸果然在那里,趴着睡着了。旁边一个大箱子,里头大概装着机器,手肘下压着一份看到一半的文件,应该是明天要用的。文件露出几行片断,思凌看到仁爱医院的名字。呃,他明天要去的是仁爱医院?有这么巧吗?思凌想问,看他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黑发,还是没有叫醒他,旁边拎起一件帮他披上,蹑手蹑脚走出房间,嘱老妈子当心大少爷别受凉,她自己也回房睡了。
早上醒来,思凌一睁眼就发现可怕的压力:陈太太不知何时来的,正坐在她床头,叫人毛毛的。思凌忙坐起来,偷偷打量母亲的脸色。
还好,不是很生气。
但伤感的意昧浓重。
思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声音顿时低了八度:“母亲……”
陈太太不回答。
思凌慌了:“母亲,我知道错了。”
陈太太长长叹口气:“你这孩子,我也不说你了。出去抛头露面,是你自己的脸面,你说,该怎么样出去?”
“我,”思凌道,“我就这个头发出去好了。”
陈太太道:“还是假发像样点,人家看来不那么骇异。”
“可是母亲,假的总要出破绽的吧?那时怎么办呢?”
陈太太刺了心,脸往旁边一别。
思凌心里也跳了一下,掩饰着道:“反正我就是这个样子了,让人看罢!”
陈太太望了她片刻,思凌将目光错开。陈太太徐徐道:“由得你罢!但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出去由得出去,但不能像以前那样放肆,只去必要的地方,尽量别去聚会、娱乐的场所抛头露面,给父母留点面子。还有,上教堂时,总该戴帽子。”
已经很客气了,思凌应下。母亲让步,她反而觉出了自己的不孝,宽慰母亲道:“我以后不这样剪了。”